當西北由於黑旗軍的出兵陷入激烈的大戰中時,范弘濟才南下渡過黃河不久,正在為更為重要的事情奔走,暫時的將小蒼河的事情拋諸了腦後。
中原大地,戰火延燒,一場最大規模的動盪,正由北往南,洶湧蔓延。
一次次數十萬人的對沖,百萬人的死去,千萬人的遷徙。其中的混亂與悲愴,難以用簡短的筆墨描述清楚。由雁門關往太原,再由太原至黃河,由黃河至徐州的中原大地上,女真的軍隊縱橫肆虐,他們點燃城池、擄去婦女、抓走奴隸、殺死俘虜。
許許多多的人死去了,失去家庭、親族的人流離四散,對於他們來說,在戰火中烙下的痕跡,因為親人突然逝去而在靈魂里留下的空白,可能此生都不會再消弭。
義軍的抵抗自周雍南下、宗澤去世後便開始變得無力,黃河兩岸一股股的勢力已開始臣服女真,而小規模的混亂正愈演愈烈。因不願臣服而躲入山中的鄉民、匪人,市井間的俠客、豪強,在所能觸及的地方無所不用其極地進行着反抗。
對落單的小股女真人的獵殺每一天都在發生,但每一天,也有更多的反抗者在這種激烈的衝突中被殺死。被女真人攻佔的城池附近往往十室九空,城牆上掛滿鬧事者的人頭,此時最有效率也最不費心的統治方法,還是屠殺。
這是屬於女真人的時代,對於他們而言,這是滄海橫流而顯出的英雄本色,他們的每一次衝鋒、每一次揮刀,都在證明着他們的力量。而曾經繁華鼎盛的半個武朝,整個中原大地。都在這樣的廝殺和踐踏中崩毀和剝落。
半年多的時間裏,被女真人叩開的城門已越來越多,臣服者越來越多。逃難的人群擁擠在女真人尚未顧及的道路上,每一天,都有人在飢餓、搶奪、廝殺中死去。
在這浩浩蕩蕩的大時代里,范弘濟也早已順應了這宏偉征伐中發生的一切。在小蒼河時。由於自身的任務,他曾短暫地為小蒼河的選擇感到意外,然而離開那裏之後,一路來到鄭州大營向完顏希尹回復了任務,他便又被派到了招降史斌義軍的任務里,這是在整個中原浩大戰略中的一個小部分。
即便在完顏希尹面前曾完完全全儘量誠實地將小蒼河的見聞說過一遍,完顏希尹最終對那裏的看法也就是捧着那寧立恆的詩作搖頭晃腦:「凜凜人如在,誰雲漢已亡……好詩!」他對於小蒼河這片地方並未輕視,然而在眼下的整個大戰局裏。也實在沒有過多關注的必要。
寧立恆固是人傑,此時女真的上位者,又有哪一個不是睥睨天下的豪雄。自年初開戰以來,宗翰、宗輔、宗弼、希尹、婁室、銀術可、辭不失、拔離速等人攻城略地、摧枯拉朽幾乎一刻不停。只是西北一地,有完顏婁室這樣的名將坐鎮,對上誰都算不得輕敵。而中原大地,大戰的鋒線正沖向徐州。
自東路軍攻陷應天,中路軍奪下汴梁後。整個中原的主幹已在沸騰的殺戮中趨於淪陷,如果女真人是為了佔地統治。這龐大的中原地區接下來將要花去女真大量的時間進行消化,而即便要繼續打,南下的兵線也已經被拉得越來越長。
重鎮徐州,已是由中原通往江南的門戶,在徐州以北,不少的地方女真人尚未平定和攻陷。各地的反抗也還在持續,人們估測着女真人暫時不會南下,然而東路軍中用兵激進的完顏宗弼,已經將軍隊的前鋒帶了過來,先是招降。而後對徐州展開了包圍和攻擊。
大量南下的難民被困在了徐州城中,等待着生與死的宣判。而知州王復在拒絕招降之後,一面派人南下求援,一面每日上城奔走,竭力抵抗着這支女真軍隊的進攻。
這並不猛烈的攻城,是女真人「搜山撿海」大戰略的開始,在金兀朮率軍攻徐州的同時,中路軍正派出大量如范弘濟一般的遊說者,竭力招降和穩固下後方的局勢,而大量在周圍攻城略地的女真軍隊,也已經如星火般的朝徐州涌過去了。
九月,銀術可抵達徐州,胸中有着火燒一般的情緒。同時,金兀朮的大軍對徐州真正展開了最為猛烈的攻勢,三日後,他率領大軍踏入鮮血累累的城防,刀鋒往這數十萬人聚集的城池中蔓延而入。
而在城外,銀術可率領麾下五千精騎,開始拔營南下,洶湧的鐵蹄以最快的速度撲向揚州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