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廈的倒塌是突如其來的。
武建朔十一年四月,決定整個天下局勢最為關鍵的時間段之一。江寧大戰正酣,遠隔千餘里外的襄樊之地,數十萬的守軍也仍舊在完顏宗翰的猛攻下苦苦支撐。
自去年下半年雙方的短兵相接開始,武朝在女真這第四次南征的猛烈攻勢下,仍舊展現出了它雄厚的國力與深刻的底蘊。
將近十年的隱忍與準備,即便失去了中原,卻在江南建立起的更為繁榮的經濟體系,支撐起了一副相對強大的巨人般的身體,在此後近一年的大戰局面中,武朝雖然時有敗陣,常居劣勢,但渾厚的底蘊與源源不斷的士兵數量彌補了敗陣的損失,縱然長江防線已破,但支撐起江南骨架的幾個重要支點卻一直死守不退,在某些地方甚至形成你來我往的局面,令得孤注一擲而來的女真軍隊被拖在長江附近,久久不能南下。
如果說這樣的局面證明了武朝在總量上仍舊具備的巨大的實力,四月底的鎮江事件,或許才深刻說明了武朝這巨人軀殼內隱藏的種種暗傷與矛盾。
相對於十餘年前的女真第一次南下,雖然在女真人強大的戰力前武朝百萬軍隊一擊即潰,但這天下間的許多人,仍舊保持着曾經屬於上國的尊嚴,戰敗了可以逃跑,投敵者卻並不算多,戰力即便不濟,整個中原地區的反抗卻是層出不窮。
然而經歷了十餘年的醞釀與變化,抗金的壯烈更多的轉向了伶人口舌、書生紙面上的悲壯,雖然對於普通民眾而言,靖平年間發生的事情一直是奇恥大辱,社會上抗金的聲浪一波高過一波,但在武朝中上層的實權人士、豪紳世家當中,與女真人有聯繫者甚至於投敵者的比例,已經大大增加。
十餘年的你來我往,一方面處於對立的狀態,另一方面金武雙方也在不斷地加深聯繫。當枱面上的力量對比變得明顯,大部分聰明人便都會有自己的一番計算。到得四月底鎮江的這場戰鬥,與其說是攻與防之間的對比,更多的還是雙方綜合實力的兇悍碰撞。
這是與此前狀況都不太一樣的一場戰鬥,即便形於表象的不過是完顏希尹一次成功的用間與策反,但正常戰鬥的佈局,在去年就早已有目的的開始,女真人對武朝的滲透,臨安朝廷的人心惶惶,使這一切更像是寧毅破梁山事件的一次大規模的翻版。
相對於信息傳遞的迅速,數萬乃至於十餘萬軍隊的運動,每一個大的動作,都顯得非常緩慢。四月中旬完顏希尹大軍轉向鎮江,對於他這種孤注一擲的行為,各方就已經嗅到了不尋常的端倪,只是要跟上他的動作,武朝一方的各個軍隊也需要足夠長的時間,而在這過程中,眾人又不得不堤防對方虛晃一槍的可能性。
到四月十九,希尹開始做攻城準備,周圍的軍隊才能確定整個動作的真實,朝着鎮江方向圍過來。
二十二,希尹向鎮江城內的君武等人送出離間的使者,同日向着鎮江城內發出大量的傳單,將參與此次守城者九族不赦,而首先獻城立功者封萬戶侯的信息擴散開去,與此同時,也不斷擴散着朝廷某某大員已投降女真的消息於證據。在這樣氛圍之中,當天下午,女真軍隊展開了全力的攻城。
完顏希尹對於鎮江的猛攻,也已經是孤注一擲,幾乎所有大威力的開花彈被不顧一切地擲上城頭,在轟炸的間隙中屠山衛不要命地對牆頭發動猛攻。這個時候,鎮江東南、南面已有二十餘萬的軍隊動身趕來,而在鎮江城內,君武等人加大了軍法隊的執法力度,同時又對軍中將領採取了一盯一的死守策略,攻城戰開打之前甚至更換了每一支隊伍的戍防區域。
如果希尹攻城無果,他所率領的屠山衛,銀術可、阿魯保等人率領的數萬人,都很有可能被大軍包圍,最終葬身在鎮江城下,而即便慘烈突圍,在付出重大的代價後,武朝人的士氣將因此高漲,而女真人的第四次南征,便只能是到此為止的慘澹收場。
女真人的瘋狂進攻,加上守城者在此後九族不赦的宣言,給城內軍隊帶來了巨大的壓力,但同時也令得守城者們的抵抗變得更為堅決。然而相對於攻城者,決定守城勝敗的,並非是鬥志最為昂揚的那塊長板,而是只需要一個關鍵的破綻就夠了。
四月二十五,凌晨,破綻出現,一位名叫耿長忠小將領着他的少量親衛發動了
第八五三章 滔天(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