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金虹離開後,現場剎那間冷靜下來,魏離獨自找到一棵大樹旁盤膝坐下療傷,李克默默擦拭手中長劍,伏允明臉上表情陰晴不定,其餘幾人蹲在白猿劃出的劍溝前看着湧出的清水發呆,劍溝已成為一個長方形水潭。
阮青心中很無奈,每隔三年就要有一群風華正茂的精英弟子遭受如此嚴重的打擊,只是為了提醒弟子,江湖只有鐵與血。以前她聽到的只是冰冷的數字,感觸並不深沉。今天卻有一名鮮活的生命因為她的命令而凋零,對她衝擊可想而知,她本就是多愁善感的女子,雖然經歷情傷讓她表面堅強起來,可是如今看着門下那些熟悉的笑臉變得蕭索,她心中一瞬間的對於原先的信念開始動搖起來。
今天她卻動搖了,白天的歡聲笑語,傍水論道還在眼前,晚上就有生與死的距離。她從來不怕死,不然當年也不會憑着一杆竹枝擊破三千鐵甲,那一戰讓她名揚天下,數十年聲名不輟。今天看着段長生被南宮金虹砸碎頭顱,她按照約定沒有出手相救,但是那一瞬間她的心好似被大錘砸中,心中產生的是針扎似的陣痛,還有那個單純如白色鴿子毛一樣的女孩子,如果她肯出手,結果又會如何呢?
她心中喃喃道:「我不懼怕死亡,可是卻為何懼怕別人死亡?」似解釋似辯解般向其他人說道:「三宗會武也是三宗弟子磨礪會,從下山那一刻開始,任何先天以下高手都可以對你們任意襲擊,我們不能插手的。」她語氣軟弱,這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卻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之所以說出來似乎只是為了心安,本就沒有準備說服一干弟子。
其餘人等俱都無言,每個人心中都轉過不同的念頭,有的人會變得越來越成熟,有的人會走向極端甚至會和師門離心,有的人會膽小懦弱一蹶不振,有的人會知恥後勇迎難而上。
阮青身後的不知多大年歲的白猿,眼中流露出疼惜之色,雙掌輕拍她的肩膀予以安慰。幾十年間它看着當初天真無邪的少女早生華髮,經歷愛情,尚未體味甜蜜就吃盡愛情的苦澀,隱居孤峰數十年,如今又因門下弟子而傷神。
阮青向白猿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這白猿的正確名字應該叫「人同」,當年他就是這樣告訴自己的,她不禁又想起當年。
當年他在山中見她和白猿劍擊相鬥,就出手逐走白猿,告訴她這種白猿叫「人同」,蠻夷喚它「噶里」。說原先有位將軍征伐蠻夷,蓄養過一隻人同,人同為將軍衝鋒陷陣,忠心耿耿。將軍征伐蠻夷功成回國,人同立在將軍馬前,淚如雨下,跟隨將軍三百里,揮之不去,將軍悲傷道:「汝之不能從我至中國,猶我之不能從汝居此土也,如今緣分已盡,回去吧!」人同悲鳴而去。
當年的她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對他的淵博學識驚為天人。他驚異於她的習武資質,告訴她久居深山會埋沒她這一身武道才華,問她願不願跟他遠行進入精武門。那一瞬間她心底最深處被陽光照亮,笑顏如花,卻只顧點頭答應。他微微一笑,卻哪裏明白她之所以願意遠離家鄉是因為他啊!
不顧人同的悲鳴跟隨他跋山涉水進入精武門習武,她本是憊懶女子,與人同劍擊相鬥也只是為了好玩,卻為了他刻苦用功,只為能見到他時常微微一笑,她就能產生無窮動力。她在他面前從來都會表現的若無其事,私下卻含着淚挑爛手腳上的血泡。她的武功越來越高,漸漸獲得師門長輩的關注,受到的獎勵也越來越多,但是她卻開心不起來,因為他出仕為官了,再也不能時常看到他的微笑。她偶爾回來一次,對她縱談古今興衰,雖然他說的話她大部分都似懂非懂,但是能聽到他磁性的聲音就已心神皆醉。
後來他回來的越來越少,再後來就傳出他找到了心儀女子,那一瞬間她心碎了,不管不顧一夜奔行八百里,一個弱女子,一根青竹杖擊破三千鐵甲,只為當面問他一句「為什麼」,可惜最終他也沒給出答案,她落寞而去。
再後來她隱居孤峰靠習武派遣心中寂寞,功夫反而突飛猛進,她心中從未怪過他,每當想起他,就去藏書閣找那些當年他談論的書籍,靠讀書消磨時光,她讀到他說起的「將心比心,便是佛心!」,當年只是驚艷這話直指人心,如今卻豁然而通,潸然淚下!她想起十幾年前跟隨他離開時悲鳴不止的那隻人同,體會到當年那隻人同的心境,漏夜下少室山重回少時居住山谷,一
第一百零八章獸猶如此,人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