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梁。
樓閣頂上。
齊師正負手而立,俯視下方。
他一身古式儒衫,頭戴冠帽,頗具溫和儒雅之風。
他手中纏繞着一條金色小蛇,但細看之下,那小蛇通體金鱗,有鹿角,有四爪,有鰭須鬃發,眸光閃爍,竟是一頭金龍。
「你自小以來,行事最是隨性,從來不按章法,但我知曉你心中有數,凡事也有底線,因此從未干涉過你任何事情。」
齊師正嘆了一聲,悠悠說道:「但這一次,你真是瘋了。」
在他身後,也有一人,身着大紅袍服,面上帶笑,十分燦爛,細看之下,能從笑意當中,看出幾分浪蕩不羈的形態。
儘管齊新年從來沒有將這國師之位看得多重,但將之卸去之後,確實顯得更為灑脫了些。
「瘋了也罷。」
只聽齊新年笑道:「但是,我有了得道的領悟,有了成仙的希望,但你要讓我繼續停在這一步,仍然在這人世之間繼續窩着,這以我的性子,便當真是受不了的。更何況,本來就是要死的,也不可惜。」
齊師正略顯沉默,片刻過後,才道:「如今天機因為天殺真君清原而變,你未必沒有機會。」
「機會?」齊新年嗤笑了聲,道:「什麼機會?如今天機混亂,但清原死後,在道祖眼中,終究是要撥亂反正,回到原來的軌跡,儘管不該死的已先是死了,但該死的,一定不會繼續活下來……」
「不見得會是這樣。」齊師正低沉道:「我本不該入中土,而封神榜上,也無我之名,卻也因清原亂世,踏足中土所在,這就是一種變化……既然天機變化,或許未來的局面,是要重新推定的,未必不能讓你死里回生。」
齊新年拍了拍衣衫,悠悠道:「師兄你也不必安慰,當初我便知曉,封神榜上已有我一名,否則也不會獨自一人,來到中土,來到梁國,整合了這一盤散沙。」
「至於這樣的日子,我早已經是受夠了……」
「想我道行至此,舉手投足間,驚天動地,但在這中土境內,處處謹慎,生怕一個不慎,有法力溢散,或與人鬥法,餘威波及,然後就有城池破滅,村鎮盡毀,便在這封神的局勢當中,引來無窮孽債。」
「雖說鬥法高低強弱,與波及範圍無關,但要與人斗上一場,卻也束手束腳,也太讓人噁心了些。」
他深吸口氣,說道:「我如今將要嘗試踏破最後一步,從此得道成仙,但因為身在人世,而人世封神,所以我要強行壓住,就像是給自己套上了枷鎖……」
「你知不知道,現在整個人世在我眼中,就如同一座池塘,池塘之中,只能容池魚,怎麼容得下蛟龍?」
「池塘之中,蛟龍一個翻身都不成。」
「人世之中,師弟我要一展手腳也不行。」
「趁着清原這個變數亂世,我正好從這種滿是枷鎖的日子裏脫身出去。」
齊新年看着這位大師兄,揉了揉眉宇,道:「你知道,我性情如此,最是厭惡這種滿是枷鎖的秩序。」
齊師正默然許久,沒有回話。
他知道這個師弟,一向桀驁不馴,不服管教,但不曾想過,居然到了這個地步,不願被封神束縛,不願被人世秩序所拘束,甚至,到了不惜飛蛾撲火的地步。
沉默許久,才聽齊師正嘆道:「放任你太多年,你真是瘋了。」
「瘋了也好。」
齊新年默然許久,說道:「當初你那兩個親傳弟子被人斬殺時,其實你就在旁邊,對麼?」
又是一陣沉默,然後才聽齊師正點頭道:「是的。」
齊新年道:「以你的本事,出手救他,不是難事,但你沒有出手,而是看着他屍分兩半。」
齊師正低沉道:「命數如此,封神榜上,有他們兩個姓名。」
「是啊,你能救他們,但因為他們命中該死,所以要死?」齊新年略有感嘆,低聲道:「這樣的日子,當真有趣麼?你我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是註定了的,眼睜睜看着你兩個弟子死在眼前,也都不能出手相救,你心裏好過麼?」
良久,齊新年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