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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太陽落山的步伐開始變得遲緩,淺杏起身關窗戶,被斜陽柔和而燦爛的光輝微灼了下雙眼,瞬間覺得一天工作下來身體有點乏。淺杏背上自己的黑色漆皮小包正準備下班,喬麗主管突然走進來,輕喊:「淺杏,先別急着走,樓下展廳進來一個客人,看上去有點錢的樣子,你去接待下,說不定能賣出點什麼。」
淺杏實在有點困怠了,對喬麗的支使感到微忿,但放眼辦公室,就剩她一人沒走了——沒有拒絕的理由。淺杏微微一跺腳,整理了一下自己黑亮如緞的長髮,臉上擠出一絲職業的微笑,放下小包,下樓走向展廳。
展廳里的古玩錯落有致的擺放着,它們來自不同的時代,現在確在一個時空,它們有點尷尬,有點好奇,但依然保持自己凝重沉穩的神態。展廳里暖色調的燈光由上至下打在它們身上,這份後天添加的光環,也會平添神秘高貴。
靠近門口玻璃牆的展廳邊,一名中年男子背對淺杏反剪着手站立着,着白色暗格襯衣,由於身材勻稱,站姿筆直,穿上去更顯得挺括。從背影上看,男子很認真地在用目光擦拭着一對青花釉里紅山水人物膽瓶,膽瓶瓶口有破損,品相不太好。
「您好!」淺杏沖「背影」輕輕喚了一聲,現在整個六百平的展廳只有她和他兩人,淺杏似乎擔心大一點的嗓音會驚到這些脆弱矜貴地展品。
從淺杏這邊看過去,是男子的線條硬朗又在拐角處稍微帶點柔和的側臉,嘴唇略微有點厚,人中稍顯深邃,雙眼皮像又重新深度切割過,眼大有神,濃黑的雙眉一直保持微蹙,眉心微微緊皺——因常常思索便形成了這精明又智慧的眉眼。他看上去,男子漢的英氣多一點,美男子的柔和少一點。
淺杏這樣看着,楞楞地走了神。男子喂喂叫了她兩聲,她才應了聲,報以羞赧一笑。「我看上面標着無底價,你們這個無底價是怎麼賣的呢?」男子將頭向着那對膽瓶偏了偏,眼帶着微微笑意向斜後方的淺杏瞟過來,右嘴角稍稍上翹。
作為一個畢業不久的大學生,淺杏來通寶公司上班不過一個多月,被問到這個「無底價」,差點發懵,突然想起上周才參加了公司辦的一場拍賣會,但凡是標了「無底價」的藏品,就是沒太大價值的東西,或者根本就是贗品,所以一般都是作兩百賣。淺杏竊喜自己想起了價格,若不知道價格還得專程跑去問喬麗,私下裏不免又是一頓批評受了,便迫不及待地輕喊出:「標明無底價的都是兩百。」「哦?」男子斜晲了她一眼,「那我買這套好了,給我包起來吧。」
淺杏心想真箇爽快人,都沒像別的客人那樣多策自己兩句。於是便一路輕快小跑到財務室讓財務開單,不料還有幾個男同事在財務室和小會計聊天,看見淺杏又不免一陣打趣,問她想到了什麼好東西,滿面桃花,面泛春光,淺杏報以一陣粉拳粉腿,才想起找會計開兩百的單。「親,誰說無底價都是賣兩百的?哈哈!」男同事光光瞟了一眼單子,「拍賣會上無底價的東西是兩百,放在展廳賣的意思就是不低於兩百,意思就是你可以無上限的報價。這孩子,真實在,報個最低價!難道買主是權志龍?你恨不得送?哈哈!」淺杏被這麼一指點,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別瞎說!那,我還可以跟他改口嗎?」光光點點頭:「可以試試!主要看氣質!看你的魅力了!」
淺杏懷揣着僥倖和緊張兩個小物件,一併站在男子面前,心底輕吼一聲,給自己壯了個膽:「先生,不好意思,剛才是我沒注意,給您報錯了價格,這對膽瓶實際上是······是8000元。」淺杏覺得自己真是壯了好大一個「膽子」,第一次這麼信口開價,底氣不足,內心有愧,所以不敢直視男子的那雙凌厲智慧的眼。
有點安靜,一根針掉在地上——也不會聽得清,因為鋪了猩紅的地毯。
「完了,他肯定是識破了我的『詭計』,可能不買了。」淺杏心裏暗暗說道,卻又覺得有點輕鬆,那點愧疚感都跟着沒了。
「好的,那就幫我包起來吧,可以刷卡嗎?」男子將反剪的手合抱於胸前,看着淺杏,篤定的說。
淺杏:「啊?哦,哦。好的。請問先生怎麼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