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匹快馬,一路飛奔,馬上的騎手不住地呼喝着,想要以此驚散街上的人。身在鬧市,他們卻一點也不肯放慢速度,徑直穿過金陵最繁華的朱雀大街,直奔府尹衙門。
府尹大人這兩天可真忙啊!
匆忙躲閃到兩邊的路人,在心裏感嘆一聲,或者與同伴交談兩句。但這些突如其來又倏然消散的事情,只是他們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還不足以影響到他們的生活。
寒風襲來,金陵的街道上依舊不見蕭條。相比較其他地方,金陵城無疑要熱鬧得多。這一陣插曲,並沒有擾亂正常的秩序,人們該幹嘛幹嘛。過了不久,兩個捕快走到菜市口,在一面牆上,抹了漿糊,貼了一張大紙,將原本已經凋零的舊聞蓋住了。
官府又有新告示了,不知道又出了什麼事。告示下,很快就圍攏一圈人,江南之地,文採風流,識字的人也很多。許多人指點着告示,口中默念。
告示上只有幾行字,而且寫得有些不着邊際。「近日反賊作亂,金陵府特告知百姓,謹守門戶,酉時以後,嚴禁出門!」
沒頭沒尾,只是一個宵禁令。眾人看過之後,頓時議論紛紛。官府為何突然實行宵禁?又出什麼大事了?
執行了宵禁,豈不是憑空少了許多樂子?有些生意豈不是做不成了?這青天白日,太平盛世,朗朗乾坤,哪裏有什麼反賊?眾人有的抱怨,有的猜疑,一時間有些人聲嘲雜。
人群外,站着一個乞丐。他看了一眼告示,便緩緩走了開去,就如同來時一樣,似乎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而事實上,這乞丐渾身髒兮兮的,一身破爛衣裳,也不知有多久沒有洗過。就算旁人注意到他,都會遠遠避開。
乞丐頭髮散亂,蓋住了大半張臉。嘴上生了濃密的鬍鬚,看樣子有幾個月沒有打理了。這副模樣,讓人會以為他已經有五六十歲的模樣。然而他那雙眼睛,卻是年輕人的眼睛。
一個人最難撒謊的地方,就是他的眼睛。若是一個人連眼睛都會騙人,那這個人一定是最高明的騙子!
這對眸子清澈明亮,有時候會帶着點年少無知的純真,又會充滿經歷風霜後的深沉,有時候憤世嫉俗,有時候又如出家人那般看破紅塵世事。總之,這是一雙複雜而又靈動的眼神。
這樣的眼神,在這個乞丐的臉上,就如同珠玉蒙塵,仙葩染垢。這乞丐大步穿過鬧市,一點也沒有要做營生的意思。似乎金陵這麼多的有錢人,全都沒有落在他眼裏。
鬧市中人聲很響,也最容易掩蓋別人的腳步聲。這時候就有一個人影從街角閃現出來,向那乞丐的背影瞪了一眼,眼中閃現出異樣的神采來。
這神采是釣者看見浮漂晃動的神采,是獵手看見獐子的神采,也是豺狼看見羚羊的神采。
乞丐走在街上,耳朵卻是豎着的。他忽然聽見身邊有人議論:「聽說今天早上,城外小河裏撈上來一具女屍。大冷天的,就穿着一件單衣……」
「嗨,你還不知道呢,那就是鄰街綢緞莊陳掌柜的小女兒啊!」說話的人壓低了嗓音,「陳掌柜去知府衙門告了兩天,也沒個說法。他那女兒準是被人糟蹋啦!」
「啊!這是個怎麼回事……」
乞丐不等他們講完,人已經往城門方向走去。現在已經是中午,河邊仍舊圍了許多看熱鬧的人。乞丐也靠了過去,似乎想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這乞丐不但不務正業,還特別愛湊熱鬧。
只見眾人指指點點,小聲議論着河邊躺着的一具屍體。那是一具年輕女子的屍體,身上僅有一件貼身小衣,破破爛爛,僅僅能蔽體而已。屍體身上佈滿傷痕,顯然經過了虐待。周圍人只是旁觀感嘆,卻沒一個人上前。
河邊既沒有捕快,也沒有官府的人。乞丐微微皺了皺眉頭,就聽遠處一個中年男子哭喊聲遠遠傳來。這男子跌跌撞撞,奔到近前,一見屍體,頓時撲了上去,大嚎起來:「女兒啊……」
哭聲悲戚,讓周圍圍觀的人心裏也感到戚戚。有人認出這男子就是陳掌柜,更加覺得這是一幕人間慘劇,紛紛掩面不忍再看。
陳掌柜將外衣裹在女兒屍體上,不住聲地向周圍人念叨:「一群官差……衝進我家裏……說我勾結南唐餘孽……他們還把我女兒抓走了……不……他們不是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