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可得千貫之物,利之所趨下,錢禁也就如若不存在了。」
「那和派船出海有什麼關係!」韓忠彥眉頭緊皺,不待高俅說完便插話道,「如此正證明了小民百姓不識教化,視律法為無物……」
「韓卿家,你先聽高卿家把話說完!」趙佶冷冷地望了韓忠彥一眼,福寧殿中的氣氛頓時更加僵硬了。
「聖上,諸位相公,可知道本朝每年鑄錢幾何?」高俅拋出一個問題,見唯一略知底細的曾布含笑不語,便自問自答道,「唐天寶年間,每年鑄錢不過三十二萬貫,以當時地人口計,平均每個人頭上不過攤到六七文錢,可那時似乎並未出現過錢荒。而如今我大宋立國初期,每年鑄錢就高達一百萬貫,元豐年間更是高達五百萬貫以上,這還不算鐵錢和交子,如此大規模的鑄錢,為何還會造成錢荒?」
趙佶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數字,不由嚇了一跳。他低頭往下望去,見曾布胸有成竹,李清臣若有所思,而韓忠彥則是不為所動,立刻醒悟到其中關鍵。他很清楚三人的履歷,曾布曾經當過三司使,而李清臣作過戶部尚書,韓忠彥則當過三司鹽鐵判官和戶部判官,對於錢糧之事都不陌生。相比之下,高俅入仕以來從未涉及到俗務,在某些方面反而比這些人看得更遠,這不禁讓他更為嘉許。
「每年海商出海,以夾帶銅錢十萬貫計算,到海外則可換回百萬貫的貨物。而僅以這些貨物在中原賣出百萬貫計,則又有百萬貫的銅錢流入這些人手中,到海外則可獲利更多。如此循環下來,我大宋的錢荒至少有大半便是如此所致。當然,民間熔鑄銅器也是一大誘因。除此之外,聖上和各位相公可知道,民間百姓為了應對荒年或者變故,貯藏了多少銅錢?我大宋為了應對災荒和用兵,又在倉庫中存儲了多少銅錢?
再加上那些所謂家財萬貫的豪商大賈,可以說,我大宋雖然鑄錢遠勝前朝,但大部分的銅錢根本未曾流通。」
「那又如何,難道聖上還能令那些富商和百姓心甘情願地拿出錢來不成?」韓忠彥出身世族,雖然口口聲聲地安撫天下百姓,但對於真正的民生卻知之甚少。「高中書,莫非你想效仿當初熙豐舊政,再替朝廷斂財?」他的口氣突然變得分外嚴厲,「你莫要忘記了,青苗法害得農人家破人亡,市易法使得商賈苦不堪言,而免役法更是使得民間賦稅驟增!再者,你如今只是中書舍人,怎可以一己之力干涉政事堂之事。」
「夠了!」趙佶冷冷迸出兩個字,一時間,廷下一片寂靜。他雖然登基未久,也不太認可熙豐和紹聖年間大力推行地新政,但是,兩個矢志變法的人一個是他的父皇,一個是他的兄長,韓忠彥的話可謂重重刺痛了他。「韓卿家不必對高卿家的言論耿耿於懷,你既然說中書舍人不便參政議政,那好,朕便給他這個名義。明日朕便下詔,擢升他為寶文閣學士!」
見高俅來不及反應,韓忠彥更是愣在當場,曾布着實大喜,立刻趨前一步道:「聖上處置得極是,高伯章自從伴駕藩邸便有大功,在聖上登基以來更是屢屢進忠言,士林之中早有好評!此番進寶文閣學士,正是順承民意之舉!」要知道,館閣學士向來都是政事堂宰相的預備,也就是說,只要再抓住機會,高俅離入主政事堂便只有一步之遙。
趙佶本來是一時氣急才會做出這樣的任命,話一出口便有些擔心,此刻見曾布心領神會地上前附和,登時心中大喜過望。他見韓忠彥似乎還想進言,連忙大手一揮道:「今日之事便議到這裏,諸卿都退下吧!」
眾人心緒不一地出了福寧殿,韓忠彥狠狠地瞪着得意洋洋的曾布,終於忍不住質問道:「曾子宣,你究竟是什麼意思,難道還要蹈當年覆轍你才高興麼?聖上自登基以來,屢屢重用藩邸舊臣,長此以往,朝堂之上必定滿是趨奉之人,你身為宰輔不知勸諫,反而屢屢從旁攛掇,你……」
「韓相,人各有志,聖上如今勵精圖治,難道要像你這樣處處為難才是人臣之道麼?」曾布不以為意地微微一笑,隨即意味深長地看了李清臣一眼,「邦直,你前時處處推崇熙豐之政,還是不要朝令夕改地好!」言罷竟旁若無人地揚長而去。
「真真小人也,我當初怎麼會和他相交!」韓忠彥恨恨地望着曾布遠去的背影,渾然沒注意李清臣眼中一閃而過的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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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殿中論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