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已經模糊起來,夕陽熠熠的光芒隱在墨藍的暮色中,漸漸消弭。
瓷窯內,沈瓷忙前忙後地整理着制陶的原料,又對照着記錄冊一一清點,確定無誤後,頓時感到舒朗無比。
這些天,她忙着籌備各種材料和器械,如今已是盡數備齊,不日便能動手製作。這令她心情大好,離開瓷窯,步履輕盈地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下着細雪的天氣,凍得人手腳冰寒。沈瓷在屋內攏了炭盆,半蹲在地上,拿着剛從山上採下的松果餵紫貂。在沈瓷這兒養了不到半個月,小紫貂已是吃得滾圓滾圓,偏着頭在地上蹦來跳去,煞是可愛。
忽而驟風暫起,竹青推門進來,垂着眼低聲道:「姑娘,這撥銀炭用完,屋裏便沒了,我去管家那討要一些來。」
沈瓷正專心撫弄着小紫貂柔滑的皮毛,頭也沒抬,隨口應道:「去吧,早些回來。」
「是。」
竹青退出了房間,一顆心還在胸口砰砰亂跳,一時失神,連房門都忘了關緊,撫了撫激動的呼吸,便急着向情郎的約定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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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定的時間是戌時。
竹青思念成疾,還未到時辰,已急匆匆地趕到瓷窯,竟驚喜地發現馬寧已經等在了那兒。
瞧着竹青的小臉凍得通紅,馬寧心疼不已,將溫暖的大手貼在她臉上,指了指不遠處一間未鎖的屋子:「先去屋內避避,暖和,還免得人發現。」
竹青點點頭,待入得室內,才奇怪問道:「怎麼想着約在沈姑娘的瓷窯見面?萬一有人來了怎麼辦……」
馬寧揉揉她的發,篤定道:「放心吧,不會的。這地方偏僻,又是新建的,除了沈姑娘以外,沒人會來。我已打探清楚了,沈姑娘每日酉時離開瓷窯後便不會折返,沒人會發現我們。」
竹青微蹙眉頭,嬌嗔道:「你天天呆在小王爺身邊,怎麼還有空打探她的行蹤了?」
馬寧笑道:「哪是我想打探的,是小王爺命我這麼做。不知道沈姑娘是哪裏得罪了小王爺,最近一提起她就臉色不好。」
竹青疑惑道:「沈姑娘少言寡語,對誰都禮數體面,不像是會同小王爺起衝突的人。」
「這事,我也不太清楚。」馬寧搖搖頭,頓了片刻,突然手中用力,將竹青一把攬在懷裏:「別說他們了,說你,分別十餘日,你可曾想我?」
竹青垂頭,臉色漸漸染上羞紅,低低說了一句「想」,便被馬寧更加有力的懷抱鎖住。
接下來,便是愛語呢喃,情話綿綿。你儂我儂之際,卻不知,隔牆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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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外的丫鬟急匆匆趕回去報信時,朱子衿正將手肘倚在塌前的几案上,用一隻小小的木枓取了一勺濃稠黏膩的香膏,默默等着一絲一絲的脂膏從勺沿自行淌下,流入案上的香爐之中。
她已等待了多日的消息,每次丫鬟去而復返,她都滿心期待,卻是次次落空。漸漸地,心情便如同眼前緩緩滴下的脂膏,沉膩的,滯悶的。
而現在,她遠遠瞧着丫鬟急匆匆地跑回來,卻依然倚在塌上,一動不動,已做好了再次失望的準備。
「小姐,小姐!」丫鬟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下子撲跪在朱子衿面前:「有,有動靜了!」
「什麼?」朱子衿猛地睜眼,手中的木枓跌落於香爐之中。
丫鬟的氣息還沒理順,呼吸起伏不定,激動道:「奴婢親耳聽到,沈瓷未經允許,與府中下人私相授受!」
朱子衿方才的渾噩已散去大半,眼中亮光畢露:「何出此言?」
丫鬟沉下一口氣,方道:「奴婢今日守在沈姑娘的院落外,發現了一個鬼鬼祟祟的男人。奴婢見那男人留了一張字條在隱蔽處,走上前一看,上面竟寫着與沈瓷約見的時間和地點。奴婢不敢隨意叨嘮小姐,便想着將計就計,先瞧瞧他們到底想做什麼,結果戌時奴婢隱蔽在瓷窯,恰好聽見一男一女在屋內的親密情語,由是得知。」
朱子衿聞言,立即問道:「你可曾看見那男子面貌?是誰?」
丫鬟心頭一驚,搖頭輕聲道:「未曾看見,奴婢到瓷窯時,他們已進了屋,只能在躲在牆外偷聽。雖然聲音模糊,但絕對是男女之間的*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