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防止身份在此暴露,朱見濂並不能逗留太久,派馬寧監視汪直和沈瓷的動向,便離開了蔡家大院。
他不是不想衝過去見他,只是那樣的場合,實在不合時宜。
有些話,他早就想說,也曾經有機會說。當他意識到自己的心意,連夜快馬加鞭趕赴景德鎮,以為一切都可豁然。只是最後為了給她的理想更充裕的時間,他放棄了那次機會。
未曾想過,只一次錯過,便是萬水千山的間距。
往事將他一把推搡入回憶,空氣中瀰漫着的溫暖與清冷間隔的氣流,靜靜地流經他的身邊,輾轉起欲說還休的繾綣。過去的時光縱有太多唏噓感喟,也抵不過一次錯過帶來的藩籬。
可縱然世事更迭,她依然是他的小瓷片兒。一眼就能從遠處認出,不帶絲毫猶疑。
朱見濂將手中的一根狼毫筆翻來覆去轉了幾圈,終於放下,對門外守候的侍婢道:「去把衛朝夕叫來。」
他重新坐回,喝了一口新沏的茶葉,心思飄得很遠。茶葉混着溫燙的茶湯,一齊流入他的嘴裏,竟沒有感到不適,只是覺得有些苦,澀味滿嘴都是,也忘了將茶葉吐出。他低頭看着被自己不知不覺喝空了的茶杯,聽見門外的腳步聲,是衛朝夕踩着小碎步來了。
「進來,坐。」朱見濂道。
衛朝夕趔趄着步子進了屋,撫了裙子坐在凳子上,額頭鋪了一層密密的細汗:「世子殿下。天色這麼晚,找我有事?」
衛朝夕說這話的時候,一直提着嗓子眼。朱見濂雖帶她一路同行,卻從未與她單獨說過話,如今夜色已至,卻突兀地把她叫來,難道是楊福的事被他發現了?
衛朝夕抿抿唇,暗暗下了決定,無論世子如何逼問自己,都不能出賣楊福。這樣一想,一股慷慨就義的悲壯感油然而生,她之前對楊福那點雲淡風輕的惦念,在自我遐想中再次被放大。
朱見濂保持着方才的姿勢沒動,過了一會兒,才抬眼看了看衛朝夕,卻是隻字未提楊福,輕聲問:「你與沈瓷,從小便一起長大的?」
衛朝夕暗暗舒了一口氣,用手撫了撫胸口,才聲音輕快地答道:「是啊,我同阿瓷從小便很好,在她去淮王府之前,我們幾乎每天都見面的。」
朱見濂放下手中杯盞,問:「那你可知,她以前是否曾來過京城,或者認識什麼京城的人?」
衛朝夕擺擺手:「不會的啦,她怎麼會有機會來京城。更何況,在她入京之前,曾經同我說過,她是第一次來京城,人生地不熟,想多看看。」
朱見濂的拇指下意識按住食指的指節,照這樣看來,沈瓷與汪直多半剛認識不久,彼此還不算熟識。他放下了一半的心。
「世子殿下怎麼突然問起了這個,難道……」衛朝夕腦袋歪了歪,眼前突然一亮:「難道是找到阿瓷了?」
朱見濂不想在事態不明時節外生枝,從容答道:「沒有。」
衛朝夕一臉失落的表情看過來,他又覺得不忍,補充道:「不過,應該快了。」
衛朝夕的神情又雀躍起來:「那便是有線索了。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世子殿下可得告訴我,我也希望能夠早日找到阿瓷。」
「嗯。」朱見濂心不在焉地答了一聲,便聽得門外傳來馬寧的聲音:「世子殿下。」
朱見濂神經頓時緊繃,馬寧怎麼回來得這樣快,莫不是遇見了什麼事?他再沒心思同衛朝夕說話,匆匆下了逐客令:「我還這兒還有些事,你先走吧。」
衛朝夕站起身走了兩步,還覺得不放心,又轉回頭來看着朱見濂:「世子殿下今夜叫我來,只是為了問我阿瓷的事嗎?」
朱見濂反問:「若不是為此,我還能有什麼事需要找你?」
衛朝夕愣了片刻後牽強一笑:「沒……沒有了。」說完便轉過身,一溜煙跑了。
馬寧腳步急促,待衛朝夕前腳一走,便進屋關上門,伏身跪下:「請世子殿下恕罪。」
朱見濂眼皮一跳:「說。」
馬寧屏着一口氣,垂首沉聲道:「我……我跟丟了。」
「跟丟了?」
「汪直本身是做特務的,同王越都是武藝高強,我跟着沒多久,便被他們覺察出來,在巷道中拐了幾個迂迴,再一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