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高遠隱隱已有控制住大草原上的匈奴人趨勢,如果讓他成功,高遠便會成為新一代的草原之王,哪怕他不是匈奴人,但是他能做到的事情,卻與匈奴王一般無二。潘宏擔心的便是高遠會不會與以前的匈奴人一般,與代郡為敵。
「不,高遠如果當真成為匈奴人的王,在目前的局勢之下,我們反而要安全許多。」子蘭捻須微笑,「他還是一隻沒有長成的獅子,我們能夠看他控制大草原的**,秦人不會看不到,秦人設山南郡,主要想對付的是我們,但同時又是監控出現新一代的草原之王,所以,一旦高遠有了這個可能,第一個要對付他的便是秦人,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所以,高遠與共同的利益,便會成為朋友。」
「以後擊敗秦人之後呢?」潘宏道:「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也不是絕對的,有時候,敵人的敵人,還是敵人。」
子蘭哈哈大笑,「你說得也有道理,但是潘先生,我們有必要看那麼遠麼,我們現在想要的是什麼,是在秦人的咄咄逼人的趨勢下存活下來,只能先存活下來,才能考慮別的。如果當時候高遠當真能擊敗秦人的時候,我們再來考慮這件事吧,也許到時候,我們又會和秦人成為朋友,誰能說得定呢?」
潘宏亦是失笑,「是我想得太多了,眼下,的確是要集中精力對付秦人的時候,而且郡守,不是我說喪氣話,短時間內,我看不到擊敗秦人的可能性。」
「是啊,這不是喪氣話,這是大實話,想要擊敗秦人。除非六國能聯合起來,但這可能嗎?你卻看看,韓國快被秦人打到國都了,與他相鄰的魏國,內部卻還在為此吵鬧不休,急得不亦樂呼,等他們搞明白狀況,韓國都沒了,然後便輪到他們了。」子蘭冷笑,「趙牧是個明白人。可惜啊,秦國對於我們一直是防處甚緊。」
「魏國亦不是沒有人傑,為何總是看不清形式呢?」潘宏嘆息。
「不是看不清,而是利益糾葛太眾,都在備算着自己的那點利益,如何能萬眾一心?這便是秦人的最高明之處了,秦武烈王一聲令下,全國莫不敢從。」
「我們趙國為何不能如此?」潘宏這句話脫口而出,看着子蘭搖頭苦笑。不由大為後悔,他的東主,子蘭便是趙國最大的封建割劇者,趙國當真這樣做。受害最大的便是子蘭了。
「趙無極沒有這等魄力,趙國現在也沒有這個基礎。」子蘭卻不以為忤,「秦國從幾十年前便開始了,幾十年的經營。才有了今天,趙國即便現在開始,那也是晚了。反而會白白地讓趙國陷入內亂之中,那覆亡之期會來得更快。現在燕國也在這樣作,但他們與我們不同,我們替他們擋住了秦人啊,秦想來燕,必先滅趙。」
兩人說來說去,儘是個無可開解的死結。
「如果讓燕人成功建立了類似一個秦國的中央集權的國家,大趙夾在他們中間,那時可就左右為難了。」
「倒也不盡然,其一,燕國現在內部問題多多,不見得能成功,即便成功,他們第一個要對付的也是東胡,即便他們收拾了東胡,國力大漲,與秦國相比,也還是大有不足,那時候,我們大趙反而安全一些了,因為一個可以與秦國相比美的國家的存在,反而會互相牽制,那時候,我們倒向誰,便可成為壓倒另一方的重要砝碼,真是這樣的話,反而安全了。」
「郡守,既然我們無法改變,那為何不促成燕國?」潘宏卻然大發奇想。
「想法是好的,但誰敢去做,夾在兩頭老虎之間做一頭綿羊,那日子也不好過。」子蘭苦笑。
兩人都是搖頭不語,潘宏看着對面白髮斑駁的子蘭,想着趙國如果是他為王,或許不會落到今日的地步,也許,早就開始了類似於秦國一樣的吏治大改革了。
兩人默然地啜着酒,談到這些話題,總是令人不愉快的,看着眼前,似乎一切都在變好,但展望未來,卻是一片黑暗。無知者無畏,有時候看得太遠,知道得太多,反而成了一種苦惱。
在兩人的沉默之中,一名侍衛腳步匆匆而來。
「郡守大人,馮將軍回來了,正在外頭求見。」侍衛躬身道。
「馮發勇,他不是去了燕國麼,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潘宏訝然。
「看來是有什麼事情出現了。」子蘭放下了酒杯,衝着侍衛道:「讓他到這裏來。」
「馮發勇在虎豹騎只怕也呆不下去了。這一次回來後,乾脆就讓他自己離職吧,免得讓人攆了出來。」潘宏笑看着子蘭,「此人雖然一直在虎豹騎,但上陣打仗,也不失為一員驍將。」
「此人與高遠方面一直關係良好,還是先讓他做着這件事吧,作好這件事,比起他帶兵上陣殺敵要強多了。」
兩人說話間,馮發勇已是大步而來,看他模樣,竟是在風雪之中疾馳了不短的時間,身上污泥片片,頭髮之上,竟然還結着冰霜,此時冰霜融化,化着絲絲流水,順着髮絲流淌下來。
「見過郡守,見過潘先生。」馮發勇向着兩人一揖到地。
「馮將軍,一路辛苦了,先將這酒喝了,暖暖身子!」子蘭提起桌上的酒壺,晃了晃,約摸還有小半壺酒,遞給了馮發勇。
馮發勇也不客氣,接過酒壺,直接拉開了蓋子,仰脖子便灌,竟然是一口氣便將小半壺酒全都喝了下去。
「真不愧是當了許多年山匪的傢伙,喝酒也是這般豪氣!」潘宏笑道:「馮將軍,你如此急着從遼西趕回來,可是出了什麼大事了?」
喝完這壺酒,馮發勇臉上浮現出一層砣紅,一股熱氣從肚腹之中升起,冰冷的身子在這一刻也開始暖和了起來,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他點頭道:「正是有大事。」
「坐下說!」指了指身邊的石凳。那上面沒有鋪上棉墊,不過對於馮發勇這等武將來說,倒也算不得什麼。一屁股坐了下來。
「郡守大人,高遠已經到了代郡。」馮發勇一張嘴,便將子蘭與潘宏驚得全都跳了起來。
「什麼,高遠到了代郡,他來代郡幹什麼?」兩人不約而同地發問。直到話出口,兩人這才驚覺到自己的失態,有些尷尬地對望了一眼,重新坐了下來。
「我不知道。」馮發勇搖頭道。「高遠派人找到了我,告訴我他要到代郡見您一面,當時把我也嚇了一跳,還以為他開玩笑呢,但他不是開玩笑,他只帶了少量的隨從,喬裝打扮後,從大草原一路奔過來,現在他們在東谷縣落腳。他不許我泄露行蹤,派人向您稟告,只是到了東谷縣之後,這才讓我回來稟告郡守。而且還特別強調此事,只能由我親口告訴守。」
「這麼說來,他是希望我去東谷縣見他了?」子蘭問道。
「是。」馮發勇點頭道:「他只是告訴我,他與郡守大人的這次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