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隆冬以後,很難有個好天氣。
到今天為止,已經整整一個星期沒有見到太陽,天灰濛濛的,不,是天地間都灰濛濛的,除了主樓前的幾棵圓柏,放眼望去,很難見到綠色。
馮一平打小就怕冷,現在疊着穿了兩件毛衣,兩件毛衣外面,還有一個偏小的毛線背心捆着。下面穿着秋褲、毛線褲,總共穿了三條褲子,襪子也穿兩雙,媽媽去年做的棉鞋,小還不小,就是鞋底磨掉了些,所以釘上了皮掌。
就這樣他還覺得冷,耳朵已經凍傷,耳垂凍的紅紅的,晚上睡覺的時候,碰到被子裏的熱氣,就特別的癢,癢到撓心,一忍不住用手去抓,就會有薄薄的一層死皮被抓下來。禍不單行的是,腳後跟那,好像也有凍傷的跡象。
中午飯的時候,冷風不停的刮,滲過衣服,凍到骨子裏,吹到臉上,嘖嘖,真的跟冰刀在臉上刮過一樣。
馮一平把搪瓷碗夾到腋下,雙手插到褲兜,縮着頭,佝僂着身子走在前面,肖志傑帶着剛賣的一頂絨線帽子從後面趕過來,在他背上一拍,「你怎麼這麼怕冷呢?都穿這麼多,還凍成這個樣子,那你就在教室坐着,我給你打飯吧。
「好!」馮一平把碗往他手裏一塞,毫不猶豫的跑向教室。
王昌寧上來攬着肖志傑的肩膀,「乾脆,把我的飯也帶回來唄!」
肖志傑沒好氣的一扭,「我本來是跟他客氣的好不好,他就當真了。」
教室里其實也很冷,瓦房,很大,梁又挑起來很高,也是到處漏風,但好歹沒有室外那麼大風。
如果這次的小說發表了,一定要去買幾件衣服,馮一平狠狠的想。他雖然穿的多,毛衣毛褲的,但那些毛線都是姐姐穿不了的毛衣、父母穿破的毛衣拆下來的毛線,所以兩件毛衣一件背心,都是雜色的,而且並不暖和。
棉鞋很重,而且不透氣,腳一出汗,裏面就冰涼涼的,說是暖鞋,其實也不暖和。可能大家都差不多吧,所以一到下課的時候,教室里就響起一陣陣的跺腳聲。
在這樣的天氣里,用手握着冰涼的筆寫字絕對不是一種很好的體驗,最多寫上十分鐘,就要停下來搓一搓手。有些同學用罐頭瓶,去食堂好不容易搶到些開水暖手,但不到半節課,開水就變成了冷水。沒辦法,這個時候,連個熱水袋也買不到,即使買的到,那你也別指望學校會給這幾百個學生,不限時的供應開水——那得要燒多少柴啊。
一雙絨線手套要兩三塊,太貴,大多數同學都買便宜的那種白色勞保手套。便宜是便宜,保暖效果那是相當一般,只能說聊勝於無,但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
冬天是枯水期,縣裏水電站發電量大減,經常停電,晚自習的時候,有人點用墨水瓶和牙膏皮自製的油燈,有些兩人共點一隻蠟燭。很快,就有人發明出一種辦法,在勞保手套外塗上一層蠟,別說,還真暖和點,於是這種辦法迅即風靡開來。
但有些老師就是專門和學生過不去。
抱着手在教室里逡巡,看到有帶着手套寫作業的就批評,「看看你寫的什麼樣子,狗刨似的,把手套脫掉!這麼點苦都受不了,還能指望將來有什麼大出息。」
所以這些日子,一吃完晚飯,馮一平就往王玉敏家跑,因為他們家裏有火盆,一打開他們家門,熱氣就撲面而來。每天朱老師教授結束,馮一平就借着給小燕子烤板栗,霸在火盆邊不走,用王玉敏的話說,他就恨不得撲到火里,王玉敏不催三四次,他是不會回教室的,這樣的時節,能有個火盆烤火,那是最幸福的。
桌上雙卡的錄音機里放着葉倩文的《瀟灑走一回》,這是今年最流行的歌。小燕子嘴裏塞滿了板栗,剛剝出來的這一個,很大度的讓給馮一平。這都是馮一平從家裏帶來的,炭火一烤,散發着熱乎乎的甜香味,咬在嘴裏,咔嘣脆。
想一想他在這愜意聽着音樂,吃着板栗,烤着火,其它的同學卻只好在冰冷的教室里苦熬,又額外多出一種比較幸福,爽!
他也沒想到,當初找朱老師,還會帶來這樣額外的福利。
「好了,去教室吧,順便把這些作業本帶回去。」王玉敏今天第三次催促。
「再見啊小燕子。」馮一平用熱乎乎的手,揉了揉小燕子的臉,帶着一大摞要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