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妹妹的話,林瓏轉頭看向她,一語不發,那深沉的目光中似有千言萬語,也似有着說不出來的失望。
林琦咬着下唇撇開頭,自覺沒有說錯,犧牲長姐一人,造福全家人,有什麼不好?再說那瓊堂姐不是說葉家長孫長相絕對是一等一嗎?大姐根本就是賺到了。
一向溫和儒雅的林棟此時卻是沉聲怒喝,「二姐,你怎麼如此說道?我們是一家人,你就捨得將姐往火炕里推?依我看,真正自私的那個人是你。」
他再沒出息也不能賣姐求榮,去舔別人的鞋底,不然與畜生何異?
林琦卻是將打了一半的絡子甩到地上,這棟弟實在過份,「我有說錯嗎?」兩眼不忿地看向林瓏,「姐你說說,他葉家是富得流油,你嫁進去,他家能虧待你嗎?你看看我們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激動地用手指向頭頂的瓦片,「這裏一下大雨就會漏水,你總說會修繕,我也信你,可錢呢?從哪來?靠我每天打着這隻值幾文錢的絡子?還是靠你賣胭脂水粉賺來的蠅頭小利?」
她越說越激動,不禁飆起了眼淚,這過的是什麼樣的破日子?
「你若肯去爭這婚事,不說別的,葉家的聘禮也會比別人家多,這樣一來,棟弟讀書的錢,我將來出嫁的嫁妝,不都有了嗎?」她再指了指二娘,「你心疼的姨娘也不用跟着過苦日子,蘇嬤嬤也不用一人操持家務活兒,至少我們大家都能過得體面富貴。」
林瓏看着她一面吸鼻子一面算計能從葉家討得的好處,算來算去,她倒是外人了,看到一旁的林棟氣不過舉起巴掌要去打林琦,她踏步上前一把抓住弟弟的手,死命地攥着,看到妹妹仍用那倔強的目光看着自己,「是我這個當大姐的沒本事,沒能讓你過上奴僕成群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對妹妹這舉動說不失望是騙人的,自父親死後,她一再地逼自己不能讓人小瞧,要扛起這個家。
「姐,你別聽二姐瞎掰,她這是不懂事……」林棟轉頭朝林琦吼了一句,「你倒是趕緊給大姐賠禮道歉。」
看到這姐弟仨真箇吵起來,綠姨娘忙打圓場,「這事兒就這麼過去,快別吵了……」
「不要你管。」林琦朝綠姨娘不客氣地大聲嚷了一句,對弟弟的大呼小喝也極為不滿,「我沒覺得我有錯……」
林瓏自嘲一笑,「你當然沒錯,錯的是我,是我不自量力非要帶你回蘇州。可是你想過沒有,沒人幫襯的我們,人家葉家就算聘我為長媳,又能給多少聘禮?真嫁進他家去,又有誰會將你們放在眼裏,將我放在眼裏?」深呼吸一口氣,「趕明兒,我就將你送回京城交給那個女人來管,好歹臨沂伯霍家也是一等一的富貴人家,再不濟也會將你這拖油瓶當姑娘養大,人家可是真愛,自然容得下你。」
這是回到蘇州三年來,林瓏對林琦說過最重的話,若非真被傷透了心,又怎會如此說話?
當年出京的時候,那個女人是說過可以留下她們姐妹二人,但是林棟是林家的男丁,霍家是不會收留他的,二叔父林剛也丟不起那臉面,他林家的男丁哪能讓這寡嫂帶到別人家去?
這一來一去,性子烈的林瓏也不可能接受這樣的條件,舍下林棟去過寄人籬下任人擺佈的富貴生活,她如何能做得出來?
林琦性子是嬌氣自私了點,卻不代表她就那麼沒骨氣,姐妹二人相當同心地拒絕掉生母的提議,毅然而然地回蘇州來。
此刻林琦怔愣了一會兒,回過味來後,「哇」的一聲大哭出來,「誰說要回京城了?」轉身就抹着眼淚跑回屋裏去。
綠姨娘略有幾分心疼,看了看林瓏與林棟,這對姐弟沒有動彈,惟有急忙轉身進裏屋安慰林琦。
「姑娘,這話重了。」半晌,蘇嬤嬤才擠出這麼一句來,長嘆一口氣。
林瓏沒有應聲,轉身拍拍林棟的肩膀,「回去念,你才是我們家的希望。」
林棟擔憂地看了眼仍在裏屋哭泣的二姐,自己肩頭有怎樣的擔子他也清楚,點了點頭後邁開步子打算再去溫書。
林瓏沒有去勸妹妹,綠姨娘那保證的話也時不時傳進耳里,妹妹本性不壞,但有些話她不得不往狠里說,她是想要讓家人過好日子,可不代表自己要往火坑裏跳。
這不是自私不自私的問題,而是傷敵一千,自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