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邢教授別墅的天台上,老王在一邊往燒叉上套着火腿腸,一邊向邢教授抱怨道:「您那幾個學生現在脾氣真是越來越壞了,當着您的面就能吵起來。說起來現在也是社會上挺體面的人物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一樣。」
邢教授呵呵一笑:「他們做學生的時候就是這樣了。現在有了事業,自然氣性就更大了。算了算了,由他們去吧。都是小事。」轉過頭又對簡墨說,「你那邊兩個小孩怎麼樣?」
簡墨想了想:「挺乖的,也挺懂事。」就是感覺太懂事了,他心裏反而有些彆扭。小孩子就應該是天真的,張揚的。莫說上輩子,就是這輩子當紙人的前十六年,簡墨做人也沒有這么小心翼翼的。當然後面被追殺的時候又是另說。
簡要跟他說過,這些被當成寫手的孩子絕大多數都是棄紙兒。棄紙兒多半是天賦者的練筆作,基本上談不上什麼天賦。能從嬰兒長大到現在已經十分艱難,現在有個安身立命之途,自然會萬分珍惜,性格被養得謹小慎微也就不足為奇了。
「比起你那幾個孩子如何?」邢教授自然是指他偽以家教身份認識的另外三個孩子。
簡墨想了想,中肯地評價:「靈性不足,勤奮有餘。」
這倒是實話。之前三個孩子從小都是以看書寫作為興趣,十幾年來不是有心積累也積累了不少。人說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這一點上孟燃和韓玲玲就算是高壓訓練,也不過只是接觸了一年多,雖然進步很快,但還是有些欠缺。不過他們的學習態度誠然很打動人的,是以簡墨並不反感偶爾給他們一些幫助和便利。有的時候他看着兩個孩子,自己反而感覺到一些羞愧和壓力——這個世界最終成功的從來都不是足夠聰明的人,而是足夠努力的人。這兩個孩子要能夠這般持之以恆下去,十年之後如果在寫作上的成就超過自己,簡墨一點也不會意外。
簡要曾經簡墨對此也有些顧慮,孟燃和韓玲玲學習的目的很明確,就是為了給「獨游」造血——這樣也沒有關係嗎?簡墨在這件事情上並沒有考慮太多,他只是單純被兩個孩子的誠意打動。另外就算他不幫忙,羅蒙難道就找不到其他的人來教他們嗎?與其讓兩個孩子學那速成的現代派去批發紙人,不如讓他們多費點時間在傳統派上。
不過與兩個孩子這段時間接觸下來,他倒並沒有發現他們有邢教授上次所說的天性缺失所帶來的種種毛病,除了性格太過馴良外,簡墨倒覺得這兩個孩子比起某些熊孩子要好太多了。
「你說是棄紙兒?」邢教授在炭火上轉着烤叉,有些詫異簡墨會突然提到這個問題,「沒想到你會注意到這一點。其實,當初我在收集樣本的時候,也考慮過寫造嬰兒的誕生紙。你應該清楚,寫造嬰孩的誕生紙多半是在天賦測試上誕生的,數量也不少。」
「你觀察的不錯,紙嬰在這一類寫造中確實屬於特例——為了天賦測試的通過,作者會把天賦標準定得非常低,因此天性和天賦兩項屬性基本為空。但是你要注意到,紙嬰與我提過的那種為了商業化生產而批量生產的紙人的區別。前者是作為什麼都沒有的紙嬰誕生,只要能夠活下來,他們的性格和心智就能夠通過漫長的時間來積累和豐滿,這一點上,與原人的嬰兒是一樣的。」
「可後者在誕生後只經過短暫的培訓就直接進入了成人的社會。誠然,後者的能力和智商要超過紙嬰很多,能夠讓他們短時間內在這個社會安生立命,比起紙嬰來說,他們存活幾率更高。但是,你忽略了他們的心理和精神需求。」
「假設一下,某天你失憶了:一睜眼發現了自己的存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現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你會有什麼感覺?你會不會覺得茫然,會不會覺得沒有安全感?你的存在到底是否真實?你又到底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上……」
「接下來,你越是接觸這個世界,越是了解這個社會,你越會感覺到你與這個世界的聯繫的淡薄。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認識你,你也不認識任何人。沒有一個人和你有任何血緣和情感上的牽扯,也沒有任何一件事情和你有關係——即便你很快學會了如何工作,能夠養活自己,你和這個世界的聯繫依舊很薄弱,歸屬感依舊很淡。」
「如果在這個時候,你又發現自己存在單純只是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