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床,在簡陋的家裏簡單的洗了一把臉,把昨天晚上埋在灶膛灰里的一個地薯給刨了出來,拍拍灰,那地薯已經熟了,阿媽還在睡覺,茂溫的動作也就格外的輕,留下兩個地薯放到灶台上,自己口袋裏裝了一個,茂溫輕手輕腳的就準備離開家裏。
不知是不是屋門的那道門臼有些老朽了,雖然茂溫的動作已經放得很輕了,推門的那一聲「咯吱」的響聲,還是把阿媽吵醒了,在開門的那一瞬間,茂溫聽到了堂屋裏睡着的阿媽傳來的咳嗽聲。
「咳……咳……你要出去啊……咳……」,阿媽的聲音還是那麼沒有力氣。
「嗯,園子裏的果子這兩天差不多可以吃了,我想趕緊把它扯下來拿去城裏賣了,再給阿媽你買點藥回來……」
堂屋裏沒有了聲音,但茂溫還是隱隱聽到了阿媽低低的哭聲,咬了咬牙,茂溫推開了家門。
木龍溝這個地方天亮得很早,一般凌晨六點左右天色就已大亮,四點多鐘的時候,東方已經翻着魚肚白,天空中已經有了一些晨昏的黃色,周圍和遠處的東西已經可以看得輕了。
出得門來,每每看到眼前如同籠罩在一片迷霧中的木龍溝,不知道為什麼,二十歲的茂溫就覺得自己想哭,如果眼淚有作用的話,已經覺得自己是個男人地茂溫倒不介意大哭一場。但早在四年前,茂溫的眼睛裏就已經沒有了眼淚。
看着木龍溝里藏着金礦的那座大山,茂溫地眼裏沒有淚水。只有仇恨。即使是清晨。金礦那邊傳來地粉碎機的轟響依然可以清晰的聽到,這些年來,木龍溝的人早已經習慣了這種聲音,那個開礦的外國公司,從不讓礦上的機器休息哪怕一秒鐘的時間,拼了命地在哪裏挖礦,篩礦。開山,炸炮。就好像每天就是地球末日一樣。從來沒有什麼事可以讓那個金礦停止一天……
看看眼前木龍溝的山山水水,說實話,茂溫經常會有一種恍惚地情緒,在這裏住了一輩子,從來沒有走出過木龍溝地茂溫常常覺得自己就是一個陌生人,突然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一樣,眼前的一切。和茂溫少年時的木龍溝留給他的影響,已經沒有一塊地方可以重合起來了。僅僅幾年的時間,以前的那個木龍溝已經死了,現在呈現在茂溫眼前地木龍溝,會讓茂溫想起小時候他陪着父親一起上山打柴時看到深山裏落到獵人陷阱里而多日無人打理的野豬地屍體――血淋淋的掛在陷阱里。腸穿肚爛,往日頑強的軀體已經沒有一絲的生命力,一大堆噁心地蛆蟲和蒼蠅在野豬的屍體上翻湧,遠遠的看去,野豬漆黑的身體變成一片「活動」的灰白色,還不等你走近,那屍體的臭味就能把人熏倒。
離開木龍溝這個地方超過四年的人,現在回來,已經沒有一個人能認出眼前這個地方和木龍溝有什麼相似的地方了。往日秀麗的山林,早已經消失不見,留下來地,是一道道仿佛被雨水沖刷了千年一樣形成的一道道深深的溝壑,木龍溝的雨水很充沛,每當雨季來臨的時候。大量的泥土沙石常常從山上一泄而下,四年來,木龍溝已經有不少人葬身在這樣地災害之下,許多人也是第一次聽到了這樣一個新名詞――泥石流!在以前,木龍溝沒有一個人知道什麼是泥石頭流,而現在,幾乎每一個人都知道了。
樹木與植被不見了,山裏的溪流也一條條的少了,有的是被人挖斷,有的則是越流越少。慢慢沒有了,就連木龍溝里的那條清澈的木龍河,也慢慢的變了顏色,以前在河裏可以捕到魚,而現在,那經常會有奇怪泡沫泛起的昏黃的河水裏,連水草都漸漸地消失了……
現在的茂溫,很喜歡木龍溝下雨的時節,雖然木龍溝現在在那個時節總會有一些什麼山體滑坡和泥石流的災害,但一年四季,也只有在那個時候,茂溫可以在木龍溝看到一點綠色,從那不多的一點綠色里,憑藉着腦中的記憶,茂溫可以找到以前木龍溝的一點影子,那一點影子,可以讓茂溫的情緒不再恍惚,不再覺得自己是來到木龍溝的陌生人。因為木龍溝下雨的時候,可以把木龍溝周圍僅存的那些樹木枝葉上的那一層厚厚的灰黃色的塵土洗掉,露出樹葉本來的顏色。
在現在的木龍溝,能看到樹木本來的顏色這麼一件簡單的事情,都變得奢侈起來,每當有風掛起的時候,金礦上到處堆放傾倒的尾礦就隨着刮來的風像雲彩一樣的漂了起來,然後四處落下,把整個木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