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疏風驟,朝夕滿面倦容的躺了下來。
今日起的時辰太早,這一整日又諸多動盪,她的累明明白白寫在臉上,叫身邊商玦看的心疼,而這樣的朝夕,對他而言卻委實是不多見的。
對於朝夕而言,只要她想,她便可以做那個永遠不知疲倦的朝夕。
商玦先看了看朝夕,接着看着這唯一一條錦被眉頭微皺。
邀月台雖然是才賞給朝夕的,卻不至於連一床多餘的錦被都沒有,想到子蕁促狹的笑意,商玦眼底閃過一抹微光,他傾身,掀開錦被,自己也躺了進去。
朝夕微微閉着眸子,似乎是在養神,感覺到他躺了進來面上沒有分毫動容,倒像是習慣了似的,直到商玦在錦被之下緩緩握住她的手,溫熱的帶着一層薄繭的掌心穩穩的覆蓋在她手背之上,指腹拂過她的指節,而後落在了她的掌心。
朝夕疲憊了一天的心正緩緩鬆懈下來,整個人本已是一灘死水一般的平靜,可被他這般一握,心跳忽然就快了一拍,她聽到商玦緩緩的呼出口氣,整個人似乎也放鬆了下來,就在她以為他或許也累了要睡的時候,他握着她的指腹忽然開始緩緩的磨砂她的手掌心。
那是一種極其溫暖舒服的癢,他平常從不佩劍,也不用任何兵器,他握着她的手是左手,也不用筆,可他左手的指腹上竟然有薄繭,每一次的磨砂,他手指上的薄繭都在她掌心的紋路上搔刮而過,溫柔,極有耐心,每次的頻率都相同,那搔刮帶起微微的癢,雖不至於撩撥,卻也讓朝夕無法再回到片刻之前波瀾不驚的樣子,她想讓自己靜下心來,可那掌心的癢卻好似溢出的水一般的從掌心蔓延開來,一寸一寸的,極快的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心底嘆了口氣,她沒有把手抽出來,反而睜開了眸子。
「你看到了嗎?鳳念芷被斬斷的臂膀。」
那酥麻的感覺好似遇到了阻礙似得快速褪去,朝夕腦海之中取而代之的是鳳念芷的慘狀,紅燭暖賬,芙蓉生香,好好的睡着不行,朝夕卻偏偏要提起適才可怖的場面,而尋常女子避之不及的場面在她口中變的尋常不已,不僅如此,離開之後她還會回味。
商玦一點都不意外她會再度提起,聞言「嗯」了一聲
「那裏的傷口,幾乎和洛靈修和秀娘身上的一模一樣。」
是不是真的一模一樣朝夕並不知道,不管是秀娘還是洛靈修,她不是查驗屍體的令史,自然不會趴下去看那斷口的骨肉是何種形態,可她是大致瞟過幾眼的,而她素來過目不忘,哪怕她不如孫昭來的專業,可她也記的殺了秀娘和洛靈修的兇器同樣是十分鋒利的劍,且必定是好劍,到了蜀王宮,鳳念芷也死於利器,且也極有可能是極好的劍。
莫說孫昭今日會用那般奇怪的眼神看她,便是她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尋常。
「你在想,或許是朝暮對鳳念芷下的手?」
商玦也睜開眸子,又轉頭,看着雙眸注視着帳頂的朝夕。
朝夕有多想找到朝暮他是知道的,然而朝暮已經消失了這麼多年,雖然中間曾經幾番救她,卻是從未有任何的蹤跡留下,連她這般用心都找不到朝暮,就不指望同樣信誓旦旦的要找回朝暮的鳳欽了,既然找不回來朝暮,便只能等着朝暮找他們
可是從淮陰到巴陵,朝暮並沒有真的出現。
朝暮為何沒有出現呢?朝夕是他的親妹妹,而他既然真的能跟着朝夕到了巴陵,又為何從來不出現,難道他不知道朝夕一直在找他?!商玦心底疑惑萬千,「若當真是朝暮,他殺鳳念芷的理由又是什麼呢?你說過,他只會為了你出手。」
朝暮和朝夕被流放出去,彼時這宮裏宮外有多少人推波助瀾商玦能想像得到,若朝暮是為了報當年的仇大抵也不會等到現在才有所動作,更不會第一個先對付鳳念芷。
商玦的疑惑也是朝夕的疑惑,可不知為何,她竟然十分想坐實殺害鳳念芷的兇手是朝暮這件事,若是如此,至少證明朝暮是真的在宮裏可她也想不出個合理的理由。
「夕夕,我知你心中所想,不過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朝夕沒說出來,可商玦已明白了他的想法,她希望朝暮出現,不管以哪種方式,哪怕是殺人兇手也可以,她等了太多年了,只要有一個讓朝暮出現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