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且清,天際恆星光芒柔和。
霜染的楓樹隨山勢蜿蜒起伏,像烈焰燃燒着最後的生命。繁星小鎮位於山半腰,掩映在紅葉當中,寧靜安詳。
燕松北把最後三味藥按標籤的位置放好,按下櫥窗的防護按鈕,洗淨雙手,拿起茶壺,隔壁就傳出了熟悉的旋律。
琴鍵下流瀉出的樂聲溫柔悅耳,他呆立着傾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朝屋裏道,「揚子,去幫幫圓圓。」
揚子是他唯一的兒子,大名燕子揚,小名揚子,平時這個時間都規規矩矩地在院子裏進行藥草的初次挑選,今天卻不見了人。
他等不到回應,搖搖頭,把茶壺放下,朝書店走去。
路上陸陸續續有人朝着書店走來,一大半為了每日雷打不動的鋼琴聲。
書店內的裝潢令人感覺舒適而靜謐,一排排價值不菲的紙製造書陳列在書架上,增加了幾分古樸厚重的氣息。書店的客人大都是熟客,進門之後就會找到自己熟悉的位置,再通過智能系統查找到自己感興趣的書,購買幾個小時的臨時閱讀權限。
一杯老闆親手泡的好喝的茶,一本書,伴着琴聲,一個安然的下午就此度過。如果實在喜歡,客人們也會咬咬牙買下整本書的永久閱讀權限,以便日後細細回味。只是如果想要把書架上的紙質書帶回家,那可就不是一筆小數目了。
燕松北見店內秩序井然,便轉身回家,走了兩步,想起剛才也沒見到蛋圓圓,不由得嘆一聲,「八成又是闖了禍不敢回來,這兩個小破孩什麼時候能長大啊?」
此時此刻,小破孩蛋圓圓撥開牆頭上堆積的一層枯葉,探着頭瞪着圓溜溜的眼睛望進自家院子。
燕子揚站在圍牆下,用肩膀撐着她的雙腳,小聲問道:「怎麼樣?」
蛋圓圓低頭「噓」了一聲,示意他別出聲。
星果樹的葉子在微風中輕輕搖擺,幾顆成熟的果子在葉間露出了黑色的屁股。蛋圓圓吞了吞口水,午飯還沒吃,好餓……
她不敢回去。
因一時衝動,她又把鎮長唯一的大胖兒子給揍了,揍得死去活來,躺在地上半天起不來那種。
她還記得,上次把胖子揍了之後,鎮長派了警察過來!
差點就嚇尿了。
最最悲慘的是,義父不但沒有保護她,還大發雷霆打她得屁股開花,害她躲在燕家的藥材庫里哭了一天。
唉,說起來都是淚啊。
星果樹下,義父塞翁專注地彈着鋼琴,一頭垂墜到腰間的銀髮隨着舞動的手指也跟着輕輕擺動,遮住了他的表情。
……到底生氣了沒有啊?
蛋圓圓雙手攀着圍牆,側耳傾聽琴聲。
從小到大她不知道聽了多少回,每次都有不同的感受。今天不知怎麼的,越聽越心虛。
就在糾結着要不要回去道歉時,琴聲陡然一變,一股殺伐之氣隨着剛烈的琴音沖蛋圓圓翻滾而來。蛋圓圓心頭一震,差點從牆上掉下來,慌忙之中一把抓住了牆頭凸起的石塊,尖銳的石角扎着她的掌心,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氣。
塞翁指尖一頓,轉過頭來。
蛋圓圓嚇得轉身就跑,驚慌之間忘記了腳下踩着個燕子揚,一拉一扯,「噗通」一聲摔在地上,把燕子揚也絆了個狗啃泥。
燕子揚皮粗肉厚摔得也不重,爬起來去拉她,「有沒有摔疼?對不起,我剛剛……」
蛋圓圓疼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還是嘴硬:「我沒事。」
燕子揚擔憂道:「我們怎麼辦?要不你先回家去,如果鎮長找來,就說是我打的好了。」
蛋圓圓不敢回去的根本原因是怕塞翁,而不是鎮長。如果塞翁知道她找人頂罪,那估計一年之內,她也別想再出門了。
她垮着臉道:「我做事才不要要你頂罪呢!哼,我決定了,再去揍一頓胖子,揍到他答應保密為止。」
燕子揚無奈極了,雖然他挺同情胖子,但為了蛋圓圓,他豁出去了。
揍胖子的地方在石林大峽谷,蛋圓圓的遊樂園。
其實這件事情的起因很簡單,那就是大胖子無意中闖進了蛋圓圓的遊樂園,還大言不慚:「以後這裏就是我的地盤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