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陳素和高良還留在為高霏命運的擔憂里,但是現實總會打破沉寂,拼了命地往前走。
年過得越熱鬧,年後就顯得越冷清,孩子們都陸陸續續開學了,家裏又只剩下高良和陳素。前段時間天空放晴了好一陣子,這會兒一點陽光星子都看不到。湖南的冬天一下雨就潮濕陰冷,農村裏的人沒那麼講究,不干農活不流汗一周才洗一次澡。
在農村里,農忙是分季節的,忙的時候累得晝夜不分,閒的時候抱着屁股到處遊蕩。剛過完年,春忙還沒有開始,開年就要做木匠的也不多,高良和陳素整天想着法子做點事情。
孩子們開學之前,每天都有人來陳素家串門子,大家圍着一堆柴火拉家常,每次陳素都要把家裏餘量不足的年貨搬一些出來,給大家邊聊邊磨嘴皮子。但是現在,陳素白天不生火堆了,家裏過年買的瓜子豌豆早已一掃而光。陳素和高良一有空就去地里田裏忙活着,給自己找點事情做,沒那麼容易想起高霏的「命中注定」。
日子就這麼過着,天漸漸暖和起來,孩子們周末開始活躍起來,高良和陳素也漸漸接受了高霏流年的現實,不能改變什麼,就好好珍惜。
不論是一心小學、五星小學,還是中學,每個春季都有一周時間的春插假。孩子們並沒有多喜歡這個特殊的假期,至少高良和陳素家的這幾個孩子沒有多喜歡,因為對他們來說,這一周的七天都是在田裏或者山上度過的。
田裏的水還很冷,出太陽還好,要是碰上下雨天更是凍骨頭。陳素準備好了幾個斗笠和裝過化肥的塑料油紙,給孩子們披上,剛好,今天天空中還飄着細雨。
高琳站在田埂上,捋起袖子,捲起褲腿,蹲下來,脫掉鞋子襪子,伸出右腿,用大腳趾試探着秧田裏的水溫。
「哦喲,好冷。」高琳縮回右腿,放進鞋子裏。
陳素在後面嘻嘻地笑她笨,連水鞋都忘了穿。笑着從用來挑秧苗的籮筐里拿出一對水鞋遞給高琳,高琳樂呵呵地接過來套在腳上。
「媽媽你看她拔的秧,像螞蟻上路一樣,而且連泥巴都沒洗掉,這讓插秧的人怎麼插呀?」高琳指着莎莎對陳素說。
「你自己拔的也不見得多好看啊,我自己拔的秧自己插。」還不等陳素開口,莎莎回嘴。
高琳嫌莎莎太囂張,直起身板對弟弟妹妹們說:「到時候如果她拔的秧在我們身後,都丟給她自己插哈。」
高霏和高達彎着腰,努力地拔着,沒有做聲,因為他們不但拔得比莎莎的更參差不齊,而且連綁秧都不知道如何綁。
高琳自覺沒趣,便又彎下腰繼續拔,拔完一把,就在腳邊的水溝里洗一把,把泥巴洗乾淨了就綁起來,丟到田埂上去。每丟一把秧,她都覺得特別有成就感,丟得很瀟灑。
「哎呀,鞋子破了。」秧拔得差不多了,陳素正把秧一把一把裝進籮筐里,高琳又叫起來。
「進水了,好像越進越多了。」高琳一邊說一邊快速地往田埂上跑。
這時莎莎樂了,幸災樂禍地說:「哈哈,凍死你。」
高琳剛跑到田埂上,聽到莎莎的挑釁,人還沒站穩就脫下水鞋氣急敗壞地往莎莎扔去。
水鞋沒有打到莎莎身上,但是剛好落在她身邊的泥潭裏,濺起了她一身泥巴,莎莎哭起來,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歇一會的藉口,徑直往家裏走去。
陳素批評高琳太衝動,但是高琳一點悔改的意思都沒有,覺得莎莎這種人就欠揍。
過了半個小時,莎莎還沒有回來,陳素要高達回去叫莎莎回來插秧,高達從水田裏剛走到田埂上,莎莎來了,換了一身衣服,手裏還提了一雙水鞋,什麼話也沒說,把鞋子放在田埂上,自己下田開始插秧。
陳素走到田埂上,洗了洗腳上的泥水,往褲腿上擦擦,穿上莎莎從別人家借來的水鞋,轉過頭對高琳說:「你看,莎莎還知道你的水鞋破了,給你帶水鞋來了。」
「我才不稀罕。」
「我才不是帶給她的。」
幾乎是異口同聲……
高琳彎下腰,繼續把手中像螞蟻上樹一樣參差不齊,還被綁得松松垮垮的,一看就知道是莎莎拔的秧,插進水田的泥土裏。
2.10 春插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