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庭宣佈調解失敗的時候,他有點淡淡的失落,他發現,自己還愛着雪芳,但當離婚協議書擺到他的面前時,他卻毫不猶豫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在簽完名字的時候他才覺得自己的這個決定是錯誤的。
「林傑,我恨你!」雪芳咬着牙說,瞪了林傑一眼,轉身跑出了法院,那是一種仇恨的目光,直到今天,林傑也常常會在充滿這種目光的噩夢裏驚醒。
兒子判給了雪芳,對於林傑來說,這是他永遠的遺憾,他覺得自己虧欠了兒子很多。現在,他的兒子阿俊正坐在他的對面等着他回答這個難解的問題。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問。」林傑最後還是選擇了這個不通人情的理由來搪塞。
阿俊沒再說什麼,好像真為問了不該問的話而愧疚,低頭大口大口地吃飯,與其說吃,不如說吞更合適。林傑突然發現自己的兒子好像變了很多,三年前,他並不是這樣,阿俊的這種樣子總會讓人想起「低三下四」這四個字。
「阿俊,等你長大了,你自然會明白的。」林傑嘆道。
阿俊滿口都是米飯,也不抬頭,只是唔了一聲。
「你媽現在待你怎麼樣?」林傑問。
阿俊停止了咀嚼,蝦米眼裏閃出一點異樣的光芒,它讓林傑想到雪芳在離婚時的目光,不由地倒抽了一口氣。但阿俊隨即點了點頭,含糊地說道:「挺好。」
林傑不知道這個挺好到底是什麼標準,但阿俊現在的這樣子,不能不讓他感到擔心,甚至有一種隱陷的不祥之兆,從一來他就看到,阿俊似乎很憂鬱,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如果有什麼困難,儘管跟爸爸說。」
阿俊咽下最後一口飯,搖了搖頭,但他的眼光卻落在了林傑的口袋上。
林傑想了想,從口袋裏摸出三百塊錢,數了兩百遞給阿俊說:「爸爸也沒什麼錢,這點你先拿着,不夠用了再打電話給我。」
阿俊一言不發地從他的手裏接過錢,在那一剎那,林傑回想起阿俊小的時候,自己給阿俊買來仿真手槍之類的玩具,阿俊總會歡笑着在他臉上親了又親,那時候真好!林傑的眼眶有些濕潤。
而現在的阿俊,在他眼裏甚至有些陌生了。
「爸,我走了。」阿俊站起來說。
「啊,就走了?」林傑仿佛還沉浸在回憶中。
「遲了媽會罵我的。」
林傑知道雪芳的脾氣,如果讓她知道阿俊到他這兒來了,阿俊的今晚肯定不好過。
「好吧,你走吧!路上小心點。」
林傑把阿俊送到路牌邊,一輛公交剛好停了下來。
在臨上車的時候,阿俊突然對林傑說:「爸,我能不能和你一起過?」
這當然是林傑求之不得的,但在法律上,阿俊已經判給雪芳了,自己也無能為力,而且雪芳如果知道他想要回孩子,以她的性格,說不定會來拼命。林傑搖了搖頭,嘆道:「阿俊,好好聽媽的話,今後出息了,爸爸也高興。」
阿俊黯然說了句:「再見!」上了車。
望着遠去的車影,林傑感到十分不安,這種不安比半個小時前等待阿俊的時候更來得強烈。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阿俊會給他這樣的感覺?林傑突然感到全身發冷,打了個噴嚏,他感冒了。
阿俊的家在靈江市的西郊,剛好與東郊的開發區成相對的直線,公交車像一根流動的針般貫穿了整個城市。
經過靈江大橋的時候,下起了小雨,車上人很少,阿俊把頭無力地靠在濕漉漉的窗玻璃上,玻璃上反射出臉部扭曲的倒影。在倒影里,他的蝦米眼變得出奇的大,仿佛是一個空洞。阿俊伸出兩根手指比劃着,似乎想要挖出倒影里的眼睛。
比劃了一陣,他冷冷地笑了,突然在窗玻璃上劃下一個大大的叉,他很討厭這張臉,說不上理由,就是很討厭這張臉。玻璃被阿俊這麼一划,臉的倒影更加扭曲了,阿俊看到那張臉衝着他笑,那種笑是濕濕的,就像從潮濕腐爛的泥土裏生長出來的某種菌類。
他十分恐懼,趕緊用整張手掌在玻璃上在窗玻璃上抹了抹,倒影回復了正常,他的心裏稍稍安定了些,低頭意外地發現自己的手掌上滿是水,車窗似乎並未漏雨,這水是從玻璃
第四話洞穴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