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峰遙遙在望。
安夏心中卻一刻都靜不下來。
她心臟砰砰直跳,
緊咬着薄薄櫻唇,
兩隻素手攥着一個裝着書的包裹,攥得發白。
這幾日,
蘇管事那句「命不久矣、臨終託付」,
始終縈繞在她心頭。
她莫名其妙地,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令她隱隱不安。
她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水晶般的眸子直直望着遠處那座屹立的小山峰,
同時在心中默默祈禱,
希望自己心中的預感不要發生。
忽然,
她的瞳孔猛地一縮。
她駕着飛鶴直直朝着青雲峰降下,
落在從山峰通往山腰的石階,
撲鼻而來的血腥氣令她心涼了半截。
台階上,是一隻已死去多時的雲鳥,
那隻雲鳥的腦袋上、身上,
破開了數個觸目驚心的血洞,
此刻,
它正睜着不安的眼睛,死死地望着天空。
這裏為什麼會有一隻已經死去的雲鳥?
安夏知道雲凡最喜歡的東西,
雲鳥當首位,
甚至她還知道雲凡一直以來的願望,
就是將那隻雲鳥之王培養成型,
作為自己的坐騎。
雲凡是不可能殺了他最喜歡的東西的。
如果是別人殺的呢?
安夏清楚,
以雲凡的性子,
如果真的有人敢殺了他的雲鳥,
現在他的控訴聲、痛罵聲,
恐怕早已響徹整個飛鶴宗。
但現在,
不單只飛鶴宗,就連青雲峰都靜得出奇。
靜得令人毛骨悚然。
帶着腥甜的濃烈的血腥味,
以及這詭異的寂靜,
令身旁的飛鶴有些不安,
安夏輕拍安撫,
待飛鶴平靜後,
繼續朝山腰處走着。
沒過多久,台階上又出現了一隻死去的雲鳥。
安夏的心上,也不由得遮上了一層陰霾。
她腳步加快,走下台階,
路上接連出現的三四隻死去的雲鳥,
死狀大同小異,
極其慘烈,
安夏拐下兩個轉角,
在最後一處遮擋了視線的巨石前,
她停下了步子,
猶豫着,
始終不敢邁出最終的那一步。
此時已近傍晚,
冬日的夕陽徒有溫暖的顏色,
卻沒有絲毫溫度,
冰冷的陽光灑在安夏的身上,
令安夏不由打了個冷顫,
隱隱的不安、不祥的預感,
像一座大山,壓在她的心頭,
將她壓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她不安的握着劍柄,
牛奶般白皙的小手鬆了又緊、緊了又松,
卻始終沒能下定決心。
她嬌小的身子蹲了下去,
抱着雙肩,不自然的顫抖起來。
「師傅……」
她呢喃着,
那幾隻雲鳥的屍體給了她幼小的心靈巨大的衝擊,
以至於她現在有些不敢面對,
那已然發生的殘酷現實。
夕陽西斜,
光線逐漸變得黯淡。
她終究還是忍不住,下定了決心,
從那一塊巨石之後繞了出來。
殘陽如血,
黯淡的光芒之下,
出現在安夏面前的,
是一片血流成河的景象。
遍地鳥屍。
崩塌、破碎的石屋殘骸中,
似乎藏着泉眼,
一股股清水正往外溢着。
整座青雲峰靜得像一面鏡子。
恍然間,她仿佛明白了很多事。
為什麼六峰真人在得知雲凡凝氣之後,
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為什麼得知自己能修行的事暴露於六真人身前,
雲凡會嚇得臉色煞白,並在自己出行前,
將他嘔心瀝血寫出來的書籍,交付在自己手中?
腦海中閃過一幕幕畫面,
她想到那一日收徒大典時,
雲凡抱着她的大腿哭喊的情景,
那聲嘶力竭、宛若啼血的話語,猶在眼前:
「我的好徒弟啊!
「飛鶴宗的棟樑啊!
「你不可以誤入歧途,
「青雲峰才是你的最佳選擇啊!
「行行好吧,
「你就拜了我這個師傅吧!」
……
「老天吶,你睜開眼吧!
「這個百劍峰莊龍,
「才當上代掌門一天,
「就要壓迫他師伯唯一的弟子啊!
「狼子野心啊!!
「他分明是想謀朝篡位啊!!!」
……
她想起那一日,
雲凡為了給她取來合適的劍法、功法,
在六峰山門撒潑耍賴的身影,
那聲嘶力竭的話語:
「老天爺啊!!
「你睜開眼看看吧!
「掌門才走了不到兩天,
「你看看這些人,
「看看他們都做了什麼!
「他們要排除異己啊!
「我青雲峰自問沒做過什麼壞事,
「為什麼要遭遇這種事情!」
這聲淚俱下、肝腸寸斷的控訴,
如今想來,
幾乎已經將所有的因果說得明明白白,
站在這一切背後,虎視眈眈地望着青雲峰的幾道身影,
身份已經呼之欲出。
此刻回憶起,安夏只感覺渾身發寒。
飛鶴宗這平和的外貌下,究竟藏着多少陰謀、多少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