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松的車子開進市政府大院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二十三分了。
他從車子裏出來，急匆匆往那幢十八層辦公大樓走去。這時，整個辦公大樓上還有許多窗口在亮着燈光。這些燈光像一道道銀柱從一個個窗口裏斜伸出來，把市政府大院照射得光怪陸離，氣氛莊嚴而又有些怪異。
王天松走進豪華的辦公樓大堂，總是感覺在走進一個高檔的賓館，而不是走進一個辦公大樓。
他的辦公室也比他當教育局長時大一半還多。坐在裏邊，他總是感覺空曠得有些不安。一個人坐這麼大的辦公室，不是浪費嗎？真的，他不知道作為一個為民辦事的政府機關，為什麼要用納稅金人的錢造這麼高檔的辦公樓。
王天松走進自己的副市長辦公室，往象徵權力的大辦公桌前一坐，看着辦公桌前面那個用一圈真皮沙發圍成的巨大的會客區，感覺到的不是奢華和享受，炫富和權欲，而是一種無形的壓力、空蕩蕩的孤冷和鬥爭的緊迫感。
「王市長，我回去了，家裏還有事等着我呢。」周秘書在門口說。
「好，你回去吧。」王天松邊說邊站起來，「我也要去林市長辦公室開會了。」
走到周秘書身邊時，他悄聲對他說：「有些事，要保密。」
「知道。」周秘書經過今天一天的接觸，已經被小王市長的人品和魅力征服了。
他從心底里認可了小王市長，並決定跟他站在一起，不顧一切地投入到一場很快就要發生的鬥爭中去。所以，他善意地輕聲提醒他：「說話要謹慎些，有些場合不能口無遮攔，嫉惡如仇。」
「嗯。」王天松知道他指的是，剛才在茶室里說的有關強盜的一番話。感覺他的提醒是對的，官場上說話不謹慎，就會被人抓住把柄，進行攻擊。
走在寬闊豪華的過道里，王天松感覺到自己有些孤獨。是的，他剛來乍到，在這幢巨大的辦公樓里，在這個看不見的權力鬥爭旋渦中，除了周秘書外，他一個可以依靠的人，一個能推心置腹談話的人都沒有。
可他並不害怕，因為這幢大樓的外面，還有更廣闊的天地，還有廣大的老百姓。
林市長的辦公室在三層樓的最東邊。這時候門虛掩着。他上前輕輕敲了敲。
「請進。」裏邊傳來林市長沉穩的聲音。
王天松走進去，不卑不亢地叫了一聲：「林市長。」
林市長的辦公室比他的還要大三分之一，顯得更加豪華空曠，讓人不安。這時，裏邊的會客區里已經坐着兩個人，一個是常務副市長金守東，一個是市政府秘書長邢衛彪。
他們三個人的年紀差不多大，都是五十歲左右。三人中，林市長歲數最大，今年五十四歲，只比他爸爸小一年。面對這幾個父字輩的同事和上司，王天松的心裏充滿了敬重，也有些惴惴不安。
他知道，林市長是從基層一步步走上來的，根子深，基礎穩，像一棵百年老樹，根須已經伸到了全市的各個角落，是不容易被風吹倒的。
「王市長，來，這邊坐。」林市長客氣地指指會客區讓他坐，自己也從高靠背椅子上站起身，走過來說，「我們都在等你。牟書記還在路上，路上有些堵，可能要到九點才能到，我們先開始。」
待王天松坐定，林市長有些威嚴地就看着他說：「今晚，我們臨時召開一個市里在家領導碰頭會，不是常委會，研究討論一下天翁街道拆遷的事。」
林市長故意提「常委會」三個字，是提醒他，這裏的三個人，包括馬上就到的牟書記，都是市委常委，就他不是。所以他得注意自己的身份，他沒有話語權，不要太放肆。
王天松不動聲色地看着面前三位老資格的市委常委，想從他們的神情舉止上，判斷和揣摸一下他們對這件事的態度。
但他們都不愧是經過風雨，見過世面的前輩。他們的神色都很平靜，城府都很深，一點心跡都看不出來。
只有一點比較明顯能看出來，就是他們都把他當成小輩看。他們向他投過來的目光，都如家長看孩子一般，淡淡地透露出輕視的色彩。
「嗯。」王天松點點頭，等待林市長發話。
林市長眼睛定定盯着他：「王市長，你先匯報一下，今天白天拆遷工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