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巷裏,柳夫人燕奪早就準備好了鞭炮和賞銀。
她終究還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訓,並沒有把鞭炮拿出來,而是整整齊齊地擺在西屋的床上。
這樣等報喜的來了之後,她就可以籮筐把所有的東西飛快地拿出來用,不用擔心手忙腳亂。
之後燕奪便讓人搬了把椅子,她自己坐在院子當中的樹蔭下。
一邊在心裏詛咒着沈淵,一邊等待那個時刻來臨。
……沈玉台打開柜子,專注地看着自己多年前做好的那件襴衫。
這是童子試第二關,自己這一生,是不是真的還有機會穿上它?
這個兩鬢漸已斑白的中年書生把柜子門重重地關上,然後靠在柜子上,長長地嘆了口氣。
屋子裡冷冷清清,沒有女人、沒有孩子、沒有華貴的裝飾、也沒有下人伺候。
半生蹉跎,只為功名,可是事到如今,他卻兩手空空!他只覺得全身無力,向前走了幾步,便想往床上倒下去。
可就在這一瞬間,他卻想到了沈淵指着自己做出的時文,向他說過的話:「行文應坦蕩開闊,目光不該僅僅盯着眼前的一句,老叔你要往後看,看得遠一些!」
不知怎麼的,沈玉台一下子振奮了起來。
他換上了衣服,打開房門便向着觀音寺迷樓的方向走去。
「是啊……做人也當如此!」
沈玉台在心裏,把沈淵剛才那句話後面,又加上了自己感悟。
……沈家的宅院裏,沈夫人也在翹首以盼。
王府別院中,朱羽棋縣主放下了和李域對弈的一顆棋子,第三次向侍女問道:「什麼時辰了?」
天工坊里,藍姑娘正把三炷香插在觀音大士的佛像前;順風閣中,紅豆和吳六狗都站在最高的一層,眺望着揚州方向。
沈淵的院子裏,心不在焉的蘇小棠已經第三次差點跌下水缸。
與此同時崇王世子朱常津,正在準備給沈淵慶賀的禮物……分明是一人榮辱,卻牽動了這麼多人的心,若非沈淵,誰能如此?
……在府衙大堂中,幾名考官把按照等級高低排列好的卷子,呈現給巡撫趙宏圖大人看。
當趙宏圖拿起第一張卷子,就見上面的題目是:「孔子曰子奚不為政」。
既然是第一份卷子,顯然就是這一次院試的案首了!趙宏圖不看內容,先看筆墨。
只見上面端端正正的館閣體小楷秀麗端妍,飽滿工整,滿篇字跡猶如墨線彈得一般整齊……他心中就是暗自一嘆!「不是沈淵!」
「那小子靈活跳脫,傲骨崢嶸,筆跡勢必不肯困於藩籬。
以他那樣的性格,絕對按捺不住筆劃中狂放灑脫的鋒芒。」
「可惜了一個案首!」
趙宏圖長嘆了一聲,向卷子下面看這位第一名寫出來的破題:「聖人之所答為政之請,繹《書》而遇之也。」
「好!好啊!」
趙宏圖看到題目的時候就知道,這個命題的要旨在於,筆者要闡發孔子難以明言的不仕之意,也就是給孔子不願當官,找個最為合適的理由。
而這破題開宗明義就以孔子的口吻說:若能帥人以正,就是為政了。
為什麼一定要去當官任職才叫為政呢?
這簡直是一個完美的解釋,真是好一個破題!等到他再看下面的承題:「蓋孝友者聖人之天,故曰是亦為政也。
《君陳》之篇能及此乎?
而理則在是矣。」
這時的趙宏圖又是微微嘆了口氣,承題精準絕妙,這第一名,非此人莫屬!別說這才是個童子試,就算是會試里,這樣的卷子也足以中個進士!哪怕是自己少年進學,進京趕考的時候,思緒最為清晰暢達的年紀,想做出這樣的文章也要靠着靈光一現,才有可能!「這是誰?
揚州府竟然出了這般的學童?」
趙宏圖驚訝之餘一一看下去,就見通篇文辭華美,古意盎然,述理清晰,猶如一泓丈余深卻依然清晰見底的湖水,深邃卻又清澈,讓人觀後只覺齒頰留香,拍案叫絕!看完這一篇,趙宏圖都不用看下面的卷
第385章:軒窗遠眺柳如煙、一人榮辱、情絲萬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