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憑他這一句話,沈淵就知道這小子一輩子就是個幹活兒的命,永遠也升不了官。
什麼叫「就一個能幹活的人」?
他除去誇了元辰一句之外……那還是個死人,這一句話差不多把整個光祿寺的人都給得罪遍了!「你官服怎麼回事?」
沈淵知道這個劉窮理和馬遠大人只怕是正好相反。
恐怕是屬於那種只會做事,不會做官的人,於是沈淵笑着向他問道。
劉窮理的眼睛不大還挺有神,他此刻還深陷在元辰的死訊里沒能緩過來,聽見沈淵問他,於是這傢伙嘆了口氣說道:「柱子……同樂樓那邊的修建現場立柱子,我跟着工匠扶着柱子往下落。」
「當時光顧着看墨線了,柱子放的倒是挺正,袍子角沒留神壓在柱礎和柱子中間了……一千多斤呢!」
「我一看拉不出來了,就給拽開了……元大人是怎麼死的?」
「被人殺了,等我們把案情查清楚了我再告訴你,」沈淵笑了笑,又向着這個劉窮理問道:「慶典那邊是怎麼回事?」
「慶典啊……」劉窮理嘆了口氣說道:「三十六個大型彩燈沿街擺放,隨便哪一個,都得有咱們這邊官廳那麼大。」
「十二座花燈樓,四座臨時搭建的海外仙山在街心,還有沿街九十丈長,兩側都是彩棚。」
「中間一個同樂樓,四層,給太后看花燈與民同樂的。
聽說到時候各國使臣都要來,事關朝廷顏面,哪一點上做不好,挨罰的都是我們。」
「元大人在公事上做得怎麼樣?」
沈淵又接着問道。
「好啊!那是個明白人!」
這時聽到沈淵問起這個,劉窮理眼淚都快下來了!就見他掰着手指頭說道:「工期這麼緊,這幫官兒可都是不緊不慢的。
他們在圖紙上怎麼算怎麼能按期完成……可是誰都不知道現場幹活是怎麼回事兒!就元辰大人是個懂行的……」嘆了一口氣,劉窮理繼續說道:「五月初五端午節燈會就要開始了,現在物料工錢都給得慢慢騰騰……」「他們可不知道,在這中間只要下一場雨,油漆就得比往常推遲兩天半才能徹底干透。」
「可是油漆不干就不能彩繪,彩繪不畫完宮燈可怎麼往上掛?
我這每天幹着活還得挨損,整天提心弔膽的,也就元辰大人能體諒我一點!」
「這回他死了,我估計我也快完蛋了……真是要人的命了哇!」
大家看着這個小黑胖子愁眉苦臉,一副都快哭出來的樣子,沈淵也不由得嘆了口氣。
其實沈淵知道,後世也有這樣的公司,但是劉窮理這種能幹活的人,他再怎麼難受也不至於丟了性命吧?
可是這件事要是放在大明就不一樣了,像劉窮理這樣具體做事的官員要是差事做不好,那可真是會要命的!雖然光祿寺里,就指着劉窮理這種在工地現場摸爬滾打的人幹活。
但是一出紕漏,保准上面的文職官員誰都沒責任,耽誤了工期就是這個劉窮理的問題!還有……他爹媽怎麼給他起了這麼個破名兒?
一聽這名兒,他的命就得比苦瓜還苦。
「得了,你也別太犯愁,」這時的朱常浩在旁邊嘆了口氣說道:「雖然元大人死了,但是這個慶典還是得按期完成,你趕緊幹活去吧。」
「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元大人死了,這回再上來一位負責的少卿,說不定比元辰大人還做得好呢?」
劉窮理聽見這話又嘆了口氣,他抬起頭來正要說話,卻冷不防看見那位光祿寺卿馬遠大人,正朝着自己怒目而視!這傢伙頓時就嚇得一縮脖子不敢說話了,但是看他悻悻的神情,顯然還不知道自己說錯了啥。
然後他知道沒自己的事兒了,正打算扭頭就走,卻半路上回過頭來,朝着元辰的桌子上看了一眼。
「那啥……諸位大人,」只見劉窮理陪着笑臉兒,小心翼翼地說道:「圖紙可別搞丟了啊,要是缺一張,那都要了小人的命了!」
說完了之後,這個劉窮理都沒敢看眾人的反應,扭頭趕緊走……看來他也知道自己不得上官喜歡,說的話越多就越容易挨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