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①①

    叔叔?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這附近確實有個小孩,炎拓真是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給嚇到。

    他撳亮手機手電,向着發聲處照了過去。

    那一塊蘆葦輕晃,有個小孩正艱難地往外爬,就是那個先前瞥過一眼的、穿藍黃衛衣的小孩,他兜帽罩頭,身子瑟瑟發抖,雙手攏在髒污的袖管里,隨着身體的蹭動,又發出了含糊不清、帶着顫音的一句:「叔叔。」

    這是受傷了嗎?老實說,剛熊黑的車光一掃而過,炎拓也說不清楚孩子是不是被碾傷了,他忙趨前俯身,伸手欲扶。

    就在手剛剛觸到小孩的肩膀時,炎拓心中,忽然掠過一絲不對勁。

    剛這孩子叫了兩聲「叔叔」,回想起來,語音語調毫無變化,不像是自然發聲…

    他心中警醒,迅速收手,然而還沒來得及站起,那「小孩」驟然抬頭,喉內「嗬嚕」了一聲,一爪向着他喉頭抓來。

    這不是個小孩!

    這簡直是炎拓這輩子見過的,最讓人反胃的腦袋了,他第一時間想到蝗蟲,也就是俗稱的「螞蚱」,當然,它並沒有觸角,頭呈倒三角錐狀,口鼻靠下,眼睛是常人兩倍大,且靠近頭兩側,這使得它面部中央一塊空空蕩蕩,詭異極了。

    就是這麼個根本就不是人的東西,居然套了件人穿的衛衣,片刻前,還叫了聲「叔叔」。

    換了普通人,怕是得當場嚇癱在地了,得虧炎拓在農場的地下二層見識過一些常人所不能承受的、心理素質還行,瞬間側頭急閃:頸側一陣銳痛,螞蚱的尖爪抓破他皮肉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覺,他甚至感覺那一爪抓進了骨頭,發出哧啦的磨響。

    還好,這要是稍稍錯位,抓斷他喉嚨抑或頸動脈,他可就當場掛在這了。

    炎拓怒極火起,條件反射般飛起一腳,螞蚱被踢得飛撞出去,但對於骨柔體軟的小型獸來說,這種踢法壓根不算什麼,螞蚱落地滾圈之後,就勢後腿一蹬,瞬間又從蘆葦叢中疾竄彈出。


    臥槽,別說不知道這玩意兒是什麼了,就算只是只發狂的野貓,有幾個人願意上去跟它搏鬥的?

    炎拓拔腿就跑。

    耳邊風聲呼呼不絕,傷處不斷流血,又燙又辣,急促的「嗬嚕」聲始終響在身後,忽左忽右,讓人聯想起獵頭族狩人時、喉間連綿不絕逸出的恐怖唿哨,炎拓腳下不停,急轉回身,就近放了一槍。

    他槍法不錯,打移動靶的成績幾乎能趕上職業賽手,但螞蚱不是靶子,黑暗中,它竄跳的身形幾乎成了連影,炎拓一槍走空,不敢戀戰,發力狂奔。

    很遠的地方,邢深立定不動,兩手屈指含於口內,催出或低或急、人耳幾不可辨的哨子。

    炎拓的喘息越來越重,步子越走越沉,某一個瞬間,他忽然意識到,螞蚱現在不是在攻擊他、而是在攆他。

    就像古代狩獵,獵人會放出獵狗,瘋狂追攆受傷的獵物,直到獵物筋疲力盡、束手就擒。

    不能再這麼跑下去了,炎拓收步回身,再次抬槍,試圖穩住心神、一擊而中。

    他發現,不是他能不能穩住心神的問題了。因着方才一通猛跑,血液流通加快,身體燙熱得嚇人,眼裏的世界變了,有點扭曲,腳下的平地在往一側傾倒,好像地塊浮在水上,正隨水勢起伏。

    螞蚱似乎從左邊竄來,又似乎是從右邊。

    炎拓猛閉了一下眼再睜開,想讓自己清醒點。

    甫一睜眼,面前黑影竄至,螞蚱仿佛是從天而降,直衝他面門,炎拓被帶翻在地,連槍和手機也脫了手,槍是不知道跌落到哪去了,手機落下時,電筒那一頭向地,只貼地那一圈還有亮光。

    炎拓撲地之後,心知不妙,一拳揮出,又打了個空,清晰異常的「嗬嚕」聲繞着他頭臉打轉,仿佛前後左右全是螞蚱這個時候,也顧不得精準攻擊了,只能雙拳齊上,護住頭臉的同時,四向亂砸亂揮。

    這一招倒是起了作用,有幾次,真的砸到了螞蚱,但這畜生太過靈敏,吃痛也不躲,反而欲攻欲猛,炎拓只覺得腦袋越來越昏沉,看螞蚱也像在不斷變形、時圓時方,胳膊、肩上,都不知吃了多少爪了,袖管都撕成了破布,鮮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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