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六一干海龍幫老人經歷過無數兇險,這些老人很難相信外人,尤其是更加封閉的老寨所屬,他們不信外人,蔡鞗身體裏藏着個幾十年的靈魂,又豈能真的相信宋遼兩國的承諾?
與海龍幫所屬不同,他們多多少少還是這個時代的人,儘管現實逼迫着他們不得不遊走在宋遼之外,不得不相互靠攏在一起取暖,但他們終究還是這個時代的人,而蔡鞗不是,至始至終都沒有歸屬感,或許正因如此,他才義無反顧跑到萬里外的大明島,情願與毒蟲為伴也不願意留在宋遼本土掙扎。
計劃很好,可惜天不與人願,蔡鞗做了最壞打算,只要耶律延禧配合,哪怕損失慘重也在所不惜,在他看來,只要能迫使完顏阿骨打收縮兵力,只要迫使女直野人謹慎些,即使損失數千將勇也是值得,但這一切都是建立在耶律延禧,建立在遼國的誠心配合下才能實現的,事實卻是反着的,遼國更願意將他一口吞下。
孫六當堂大怒,無論余里衍在中間如何勸解,也難以阻止營州發生的事實,當一隊遼兵進入營州後,當郭藥師領着怨軍連夜扣押了正準備撤離的五萬民夫,正待他們設宴欲要扣押周小七、虎子等人時,蘇和甲字艦突然炮擊為數不多的遼國船隻,領着無數船隻向東駛離……
本該是援軍,轉眼間卻成了仇敵,這不是蔡鞗願意看到的,耶律延禧更是悔恨不已,可事已至此,余里衍想要緩和雙方的矛盾也不可能。
丟了西瓜,想要撿一粒芝麻也不能,原本應該交付的五百掌心雷,因為耶律速敢不信任蕭嗣先、蕭奉先兄弟,五百掌心雷也未有下船,遼國想要後悔、緩和雙方矛盾,因船隊的離去而無可奈何。
營州發生變故,一直關注的登州知州王師中連夜將消息送往開封,而此時的趙佶正滿嘴火瘡憂心不已,連花費了百萬貫天下第一奇石入京也不顧,連日召集大臣商議營州發生的變故。
商議了數日,朝廷依然沒有個最終定論,無可奈何下,趙佶只得讓鄭居中前往太師府試探,或許是老管家每日裏在門外拋灑些稻穀,時不時就會有些鳥雀落在府門外,當鄭居中掀開車簾,看到蔡府門外鳥雀受驚飛起時,又見到蔡府老管家佝僂着身子出現在門外,被美婦攙扶着下了馬車的他指着緊閉着的中門笑罵。
「老太師還是一如既往的厭惡老夫……」
老管家上前抱了一拳,又小心陪笑道:「鄭相公說笑了,蔡府若太過正式,給了小人尋隙攻訐相公機會,豈不成了我蔡府的過錯?」
「呵呵……」鄭居中背手走在人前,笑道:「老太師與老夫什麼樣的污言穢語沒有經歷過,豈會在意了這些?哦對了,聽聞蔡府又進了個美人,老太師不會真的樂不思蜀了吧?」
老管家笑道:「夫人們都去了海外,老爺年歲大了陽氣不足,每每手腳冰冷難以安眠,這才迎入個小夫人,前日老爺還感慨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遠不似右相身體康健,正想着向官家請辭歸鄉頤養天年呢。」
「頤養天年?呵呵……」
鄭居中捋須一笑,身為富貴中人又豈會在意「老牛吃嫩草」屁事,更不會在意一介老奴話語,一腳踏過影壁便看到蔡京正站在中堂前看來,微笑抱拳迎上前。
「一枝梨樹壓海棠……」
「哈哈……」
蔡京在二八少婦攙扶下上前,還禮一笑。
「鄭相只身前來,恭喜之言可就有些話不由衷了啊~」
「哈哈……」
兩人同時大笑,蔡京歷經三代帝王,年歲較長,鄭居中攙扶着他走入廳內坐下,肆無忌憚打量着一旁二八少女,嘆氣道:「朝廷事事艱難,老太師倒是好福氣,茂德駙馬在海外稱霸立國,老太師在家享盡榮華富貴……」
蔡京斜瞥着搖頭感嘆老兒,笑道:「小五混賬妄為,區區些許人丁佔了個荒蕪島嶼就敢稱王稱霸,他人無知感嘆也就罷了,鄭相又非鼠目寸光之人,豈能看不出小五實乃冢中枯骨?」
鄭居中抱腹嘆氣道:「冢中枯骨?若真如老太師所言,官家也不會成宿成宿的難以安穩入眠了……」
鄭居中搖頭嘆息,看向微笑不語的蔡京,低聲說道:「茂德駙在萬里之外荒蕪島嶼自立一國,雖然官家惱怒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