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爹爹……」
一開襠褲娃娃奮力推開房門,透過晃動珠簾,蔡京看着幼子正奮力爬過高深門欠,心下竟想到了另一個孩兒爬過門欠情景……
「爹爹,大兄來了……」
蔡戙話語未落,躺在床上的蔡京已經看到出現在門口的蔡攸,只是向手裏還抓着個麻雀的幼子招了招手。
「戙兒今日捉了幾隻雀兒?」
「三隻。」
蔡戙向蔡京炫耀着手裏的麻雀,又說道:「今日街上很熱鬧呢,戙兒在門外見了好多人,還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蔡京聽着幼子比劃着個「大」字,枯瘦手掌輕撫着幼子頭頂,心下沒由來的一陣悲哀。
年幼蔡戙說着門前看到的挑貨郎情景,蔡京、蔡攸父子沒有開口訓斥,只是任由娃娃說着嘴裏的羨慕……
「父親……」
過了一刻鐘,蔡攸剛開口,迎來的卻是蔡京冷漠抬頭。蔡戙也不再叭叭說着心下的羨慕、渴望,房內陷入讓人壓抑的沉默……
「父親……」
過了許久,蔡攸再次開口。
「父親,官家希望孩兒可以前往杭州,希望……」
「你應該清楚,小五是不可能答應後退的。」蔡京冷漠出口打斷。
看着低頭不語的蔡攸,蔡京不屑道:「沒了小五的支持,官家可以逼迫着第三師、幼軍低頭,逼迫杭州各家商賈低頭,甚至可以讓小五再次向朝廷妥協,但你要知道,這是建立在朝廷完全打消了小五心下不信任的基礎上,是建立在『柱國大將軍』之上。」
蔡京冷漠說道:「遼南京名下一府五州,朝廷只佔一府兩州,而威脅到女直人的營、平兩州卻在小五名下,如此之時,官家竟答應了女直人的要求,可謂愚蠢至極,只會逼迫着小五或退出營、平遠走海外,或……轉而南下進入我朝境內,只會讓我朝更加危急。」
蔡攸一陣沉默,面無表情道:「父親難道真的願意我蔡家身死族滅?」
蔡京眉頭微挑了下,說道:「身死族滅?攸兒,你是擔心自己被官家砍了腦袋吧?」
蔡攸猛然抬頭,迎來的卻是冰冷、漠然目光……
「官家連一個一地節鎮都不願意付出,我兒就當知……咱們蔡家的榮華富貴也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而已,只需官家一句話語,我蔡家便是滿門抄斬之果。」
「當然了,小五已有爭奪天下之意,你我也是必死之局,除非……除非我兒可以成為杭州之主。」
蔡攸心下駭然,又狂跳不止……
蔡京嘆氣道:「官家,朝廷若將燕京一府五州讓給小五還罷,小五還可為朝廷戍守北方,日後只需緩緩圖之,天下尚可安穩,可一旦答應了女直人要求,一旦與女直人一同出兵營、平之地,小五必與朝廷為仇。」
蔡攸強按下心下狂跳,皺眉說道:「小五雖每每言『一擊』女直人之言,可小五終究未有與女直人真正廝殺過,勝負尚在兩可之間……若是小五果真有與女直人一戰之力還罷,可若是敗了……朝廷將愈發艱難,官家所慮也非無有道理。」
蔡京心下一嘆,遼金廝殺數年,自那蕭嗣先戰敗後,遼國就沒打過勝仗,宋國沒有與女直人交過手,也只能以遼國為參照來比對。
宋國沒有與女直人交過手,蔡鞗雖用船隻轟炸過女直人船隻,但雙方畢竟未曾真正廝殺過,這才有了朝廷的擔憂。
蔡京為官數十年,知道宋國朝廷上的「穩妥」為何物,搜刮民間財富也好,官家玩石頭挖人祖墳也罷,即便梁山賊、方臘造反,朝廷都有把握徹底平亂,可面對遼國、女直人時,宋國就沒了這般自信。
沒有自信,就會過分謹慎,就會期望「穩妥」些……
蔡鞗和大明島很是不解宋國愚蠢作為,蔡京對此卻毫不奇怪。
「這就像是一場對賭,誰贏了,誰就贏得了整個天下。」
蔡京面無表情道:「兩次大敗,已經讓女直人看到了我朝的虛弱,但我朝畢竟人丁眾多、錢糧廣盛,雖敗亦有一戰之力,若是強勢些還罷,還能讓女直人猶豫不決,可若一退……只會讓女直人再無任何畏懼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