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儀靜靜的望着面前咄咄逼人的徐有貞。
他承認,自己之前的確有些低估這個人了!
事實上,自從徐有貞被李賢引薦進入到太上皇這邊的陣營之後,朱儀曾經詳細的查過這個人的履歷。
和普通的官員相貌堂堂不同,徐有貞身材矮小,少年老成,看着就工於心計。
但是,這樣一個人,在朝局鬥爭當中,卻毫無敏銳性。
當初土木之役的消息傳到京師,他冒失的提出南遷的提議,因此而備受冷落。
在這種情況下,他不僅沒有安分下來,反而上躥下跳,先是在翰林院當中爭着搶着做各種差事,遭到拒絕後,又變着法的想要外調。
後來碰上個機會,被朝廷派去修河,事情倒是做的不錯,但是,回京之後又開始蠢蠢欲動,開始四處謀求官位,甚至不惜鋌而走險,走李賢的路子,進入到太上皇這邊來。
要知道, 天家如今的狀況,即便是朝廷上的那些大佬, 如果能不沾惹, 也儘量小心翼翼的不去沾惹。
可他區區一個徐有貞, 本就已經被天子嫌惡,現在還敢繼續和天子作對, 簡直是老壽星上吊,活夠了。
明明可以置身事外,但是卻非要自己往火坑裏跳, 自然讓朱小公爺對於這位徐大人的政治能力,持懷疑態度。
但是,如今徐有貞的一番質問,卻不得不讓朱儀開始重新審視起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文臣。
應該說,朱儀的這套說辭, 雖然沒有完全打消焦敬等人的疑慮, 但是能夠讓他們沒有繼續追根究底, 說明他的整個說法, 是完全合理的。
而這套說辭的關鍵,就在於太上皇足夠有城府,只要接受了這個前提你,那麼一切的推測, 都是順理成章的……
在這一點上, 朱儀掐死了焦敬等人的立場。
他們既然投效了太上皇,那麼在這一點上, 多多少少是帶着幾分相信的, 或者更準確的說, 是期待,期待太上皇是一個有謀略, 懂大局的領導者。
在這種情況下,朱儀稍一引導, 所有人便落入了他的思路當中,而一旦被他牽着走, 自然覺得一切都十分合理。
但是,徐有貞不一樣!
或許是因為他是文臣, 又或許是因為他剛到太上皇這邊時間不長,再或者,是因為這麼多人當中, 只有他跟太上皇接觸很少。
所以,粗粗這麼一接觸, 朱儀便感覺到,徐有貞並不像焦敬等人一樣,對太上皇帶着崇敬和期待,他十分清醒。
從對方的神情,朱儀便能看得出來,雖然嘴上沒有說出來,但是實際上是,徐有貞對於太上皇的能力,是帶着懷疑的。
在此基礎之上,徐有貞便跳出了朱儀預設的條件,能夠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待整件事情。
當然,朱儀的說法依舊是合理的,但是,當徐有貞跳脫出來之後,卻很容易就找到了破綻。
這個手法其實也很簡單,頗有幾分大巧若拙的意味。
簡單的說,徐有貞根本就沒有去深究朱儀說法的合理性,甚至於,他可能都沒有去聽朱儀說了什麼。
他所做的,就是掐掉所有的中間部分,只看整件事情的起因和結果。
很明顯,起因是太上皇召見薛桓,結果,則是天家局勢緊張,太子代天子前去朝見。
無論朱儀說的如何天花亂墜,但是, 只要刨除掉這一切中間環節,就不難發現, 這二者之間,並無必然的聯繫。
就像徐有貞所說的, 天子有太多的辦法, 可以應對太上皇的詔旨,與此同時,太上皇也有太多的辦法,可以直接將朝臣的目光吸引到太子的身上,而不必如此大費周折。
起因和結果之間,隔着太多的分支選擇,每一個選擇,都有可能會導致不同的結果出現。
如果順着朱儀的說法去想,那麼,整件事情自然沒什麼不合理的,但是,一旦將時間倒退到一切發生之前,就不難發現,如今的結果,只是眾多結果當中可能出現的一種,而並非是必然。
既然如此,那麼一切的推理,從源頭上就會被打破。
所有的謀劃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