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到襄陽清丈田畝的御史聯合地方官員,呈遞上來的奏疏。」
「其中詳述了如今在襄陽府及周邊各地,寄名在襄王府的官田,民田及未寄名但實際在襄王府控制下的田土,共計約三千兩百餘頃,遠遠超出朝廷賜予襄王的田土,這諸多田地,有軍屯,有官田,有民田。」
「御史在清丈過程中,接到了諸多訴狀,控訴襄王欺壓百姓,強買強賣,兼併田產,以致諸多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訴狀,黃冊及歷年賬冊,皆附在後,請陛下御覽。」
這下,就連在場的一干大臣,也感到一陣意外。
好嘛,他們原本以為,岷王出手彈劾襄王,就已經算是殺招了。
卻沒想到,更大的殺招在于謙這裏!
如襄王所說,他的封地在襄陽,和邊境遠隔千里,如果強要說,自己對邊境的狀況並不了解,只是有人詐名詭寄,或是底下人欺上瞞下,弄虛作假,倒也說得過去。
畢竟,寄名在襄王府的邊境軍屯,也就兩三百頃而已。
這個數字,對於普通的文武大臣,乃至於是勛貴世家來說,都不算是一個小的數字,但是,對於一個藩王來說,其實也就那樣。
遠隔千里,數量又不算特別多,強要狡辯,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是,在他的封地之內,數千頃的田土,這個想要抵賴,難度可就大的多了……
「陛下,整飭軍屯,乃是朝廷大政,利國利民之舉。」
「身為宗室藩王,理當藩屏社稷,翼護朝廷,然而,襄王身為大宗正,肆意跋扈,侵佔田土,視朝廷如無物,如今事發,不僅毫無悔過之意,更是肆意狡辯,欺瞞聖聽。」
「自其到京之後,屢屢犯錯,蒙陛下寬仁,篤重親親,始終不忍責難,然而襄王依仗陛下仁慈之心,越發肆無忌憚,令諸多宗親屢有非議,如此無才無德,又不能為朝廷盡力,有失宗室德行之人,豈可執掌宗人府,為諸宗室表率?」
「請陛下三思!」
有于謙出頭加碼,朱徽煣豈會放過這個機會,趁着襄王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立刻跟上,跪地開口。
與此同時,底下的一幫宗室子弟也紛紛反應了過來,個個跟上,跪地開口,道。
「請陛下三思!」
「陛下,臣……」
襄王也沒有想到,幾乎是片刻之間,他便成了滿朝聲討的對象。
烏烏泱泱的一大幫宗室子弟此刻在岷王和于謙的帶領下,再度陳請,聲勢浩大,仿佛襄王已是不罷不足以平朝議,瞬間淹沒了他欲要辯解的聲音。
御座之上,天子凝視着眼前的一份份文書,半晌過後,終是開口,道。
「襄王叔,近些時日以來,你為宗學事務操勞不休,想必也疲累的很,先前太醫還說,皇叔的傷須得好好休養,為了皇叔身體着想,便先行交卸了差事,在十王府安心休養吧。」
「至於宗學的一幹事宜,便先由岷王叔祖暫時兼理。」
「陛下……」
襄王的臉色一白,顫聲開口。
但是,還未等他繼續說話,一抬頭迎來的,便是天子嚴厲的目光。
於是,襄王頓時冷靜了下來。
現如今,天子到底還是顧念着叔侄的情分,或者更準確的說,顧念着要看顧宗親的面子。
所以,既沒有說罪名,也沒有說懲罰,只說讓他「休息一段時日」。
可是,若他一再堅持,那麼,就是逼得天子將所有證據,都要擺到枱面上細細的審理糾察了。
一念至此,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朱瞻墡開口道。
「臣……謝陛下。」
語罷之後,襄王抬起頭,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或是憐憫,或是得意,或是不屑,或是鄙夷的目光,心中不由感到一陣羞怒。
目光掃過一副奸計得逞樣子的朱徽煣,朱瞻墡的目光,最終釘在了立在殿中,義正辭嚴的于謙身上。
「于少保,果真國之干城也!」
幾乎是咬着牙,襄王對着于謙開口,但是字裏行間流淌着的恨意,卻掩飾都掩飾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