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華殿中。
戶部沈尚書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他就知道,天子這個時候拉上他准沒好事。
不用想就知道,天子所說的「修渠引水,築壩修河」,不會是什么小打小鬧的工程。
想來,至少也得是要徵召上萬民夫的大工程,才夠得上天子親自和陳循這個工部尚書來提。
然而這種大工程……
沈尚書一想起來,就感到頭疼無比。
沒管沈翼快要抽起來的臉色,朱祁鈺繼續開口道。
「近些日子,欽天監來報,說山東,河南,保定,大名等地,今冬雖寒,但落雪卻少,預計明年會有旱災。」
「山東境內,黃河沙灣決口已有數年之久,一面是河流泛濫,水澤片片,一面卻是乾旱不收,無水灌溉,朕甚心憂也。」
「況沙灣口決堤,對漕運影響非同小可,朝廷若要賑災,漕糧轉運是重中之重,故而,工部明年的要務,便是解決沙灣決口。」
這不是小事,陳循等人默契的對視一眼,皆是沒有說話。
直到半刻之後,張敏方開口道。
「陛下,沙灣決口並非小事,自正統十一年以來,此處已決口十餘次,最先是在八樹口,殃及沙灣,爾後泥沙淤積,沙灣堤壩越築,決口次數越多。」
「沙灣一決,白馬口,徐州,濟寧等地堤壩亦岌岌可危,故而,要解決沙灣決口,以臣之意,非築渠引水不可,若再加固堤壩,無異於飲鴆止渴,只不過勉強遷延時日而已。」
張敏是老工部了,開口就是一針見血,直接了當的說,要徹底解決沙灣決口,非修渠不可,光築堤壩是絕不行的。
然而他話音一落,戶部沈尚書這邊,立刻就不樂意了,上前拱了拱手道。
「陛下,修渠引水,固然是長久之策,但是事有輕重緩急,我朝廷如今國庫空虛,大戰方息,百姓正是休養生息之時,豈可再大興土木?」
「沙灣決口若要解決,需得疏浚運河,聯結黃河與沁水,此非小事,少說需要徵召上萬民夫。」
「沙灣決堤已有數年之久,非一時之功,現如今朝廷困窘,卻在一時,故臣之意,可暫修堤壩,待年景恢復,國庫充裕之時,再徵召民夫,派官修渠。」
這就是當過地方官的好處了,不管是縣令,州府官員,還是巡查地方的御史,講究的都是一把抓。
作為父母官,當地的刑獄,水利,戶口,稅賦,都得要清清楚楚,才能獲得升遷的資格。
因此,雖然沈翼當的是戶部尚書,但是他有地方經歷,談起工部分管的水利之事,也頭頭是道。
相對的,一直在翰林清流轉遷的陳循,就差了一截。
雖然他有內閣的歷練,對於這些事情也懂得一些,但是畢竟不曾親臨庶務,因此並不敢亂開口。
因此,這場商議就變成了張敏和沈翼的對決。
對於沈翼提出的理由,張敏卻不買賬,開口道。
「修渠引水,乃是千秋之業,利國利民之舉,朝廷國庫空虛,我等可以想法子,但是堤口一決,多少莊稼民田被淹沒,多少百姓流離失所,這一點沈尚書難道就不必考慮嗎?」
「何況陛下方才有言,欽天監已預測,明歲山東,河南,保定,大名恐有旱災,若無水灌溉,則恐有饑荒之事。」
「到時候,水災,旱災齊至,朝廷亦需要派員賑災,銀兩自然也不會少花,還平白讓百姓受苦,何如提早修渠引水,從根子上解決此事來得好?」
沈翼臉色有些不好看,這些他又何嘗不知?
但是從他的角度來說,這個時候,的確不是修渠的好時候。
沉吟片刻,沈翼道。
「張閣老所言,本官自然明白,修渠引水,乃是一勞永逸之事,這一點本官也同樣認可。」
「但是問題在於,如今不僅國庫空虛,民力亦已接近耗竭,今年一年之內,我朝廷先有西南苗亂,湖廣謀反,後有土木之役,也先進逼,徵召民夫數量已遠超往年。」
「水災,旱災固然可怕,但是朝廷終歸有法子應對,但是若在此時,大舉徵召民力修渠,動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