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談的是人心!
心中如果有裂痕,只需要一點點的誘因,這個裂痕就會無限的擴大。
王文站在原地,靜靜的看着脫脫不花陰晴不定的神色,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出京前的那個晚上。
情報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他也曾經問過這個問題,然而得到的答案是。
「猜的!」
當時,皇上負手而立,站在掛着邊防圖的牆邊,輕描淡寫開口。
「也先要進攻京城,肯定會給自己留後路,從地理角度而言,只要他能攻到京師外頭,撤軍的時候,一定會往居庸關方向,這個很容易就能猜到。」
「至於具體的行動路線……」
王文記得很清楚。
當時,皇上轉過身,直視着他,眼中平靜的像一湖靜水,然而他卻能感受到,隱沒其中的波濤。
「王卿可敢為朕,賭上這一把?」
脖子上的彎刀被悄悄放下,王文再回過神,卻見到脫脫不花的臉上,已經恢復了平靜。
王文心中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賭贏了!
…………
京城,皇城中。
朱祁鈺站在雪白的欄杆旁。
天上的雪花紛紛而落,將他的肩膀染成了白色。
然而他卻一動不動,遙望着東北方向,頭也不回的輕聲問道。
「曹義的軍報上說,王文是決定今天出使,對吧?」
調動一萬大軍,這等大事,哪怕是有密詔和王命旗牌,曹義也需要知會朝廷的。
成敬跟在朱祁鈺的身後,看着越來越大的雪,心頭有些擔憂,但卻不敢開口勸,只小心的答道。
「是,除了王文老大人,王翱老大人也一同陪着去了,想來現在,兩位老大人正在和脫脫不花談判。」
朱祁鈺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掌心融化,轉過身問道:「你說,他們能談的下嗎?」
成敬眉間掠過一縷憂色,但是很快便掩蓋下去,拱手道。
「皇爺放心,王老大人果敢堅毅,定能旗開得勝,不負皇爺重託。」
甩了甩掌心的雪水,朱祁鈺重新將目光放在遠處,輕聲喃喃:「旗開得勝?」
這次,何止是王文在賭,他也在賭……
拿遼東和王文的命在賭!
由廣寧到野豬口轉道西南,是前世脫脫不花的行軍路線。
從戰局推演,想要推出也先的行軍目的並不難,但是具體的行軍路線,卻是機密中的機密。
就像陳懋他們,能夠推斷出也先進攻京師,走的是從白羊口到倒馬關,再到紫荊關這條路線,是因為要進攻京師,這三關是必經之路。
但是除了這三個隘口,從白羊口到京師,中間還有數十個小的隘口和路線。
他們能夠推斷出大的方向,卻推斷不出,也先到底會從哪個方向進攻,中途又會經過哪個隘口。
不然的話,直接在路上設伏便是。
脫脫不花要轉道西南去跟阿剌知院匯合,他可選的路有很多,廣寧這條路,是前世他走過的。
大夢一場,這一世有許多的事情,都發生了變化,朱祁鈺不敢確定,脫脫不花是否還會如此。
所以他只能賭!
賭贏了,就能扭轉戰局,然而若是輸了……
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朱祁鈺開口問道:「山海關那邊,增兵怎麼樣了?」
成敬道:「皇爺放心,京軍八千,已至山海關,定不會有失。」
輕輕點了點頭,朱祁鈺眼中閃過一絲厲色,道。
「傳命山海關守將,密切關注遼東局勢,一旦脫脫不花進犯遼東,即刻來報,另外,傳命遼東總兵官曹義,若遇戰事,准其便宜行事,先斬後奏,但有一條,絕不准棄城而逃。」
成敬領命而下。
朱祁鈺遙望着遠方,心中輕輕嘆了口氣。
要是賭輸了,遼東八千官軍,加上王文等人的性命,就是代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