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爬行!布姆宛如一隻斷腿的甲蟲,緩緩在青石板路上蠕動。書神屋 m.shushenwu.com灰白相間的頭髮沾染了些許塵埃,那滿是老繭的大手嵌入石縫,指甲泛白,並且正微微顫動。
大限將至,布姆無瑕再去思考明天的事情,他只希望在自己臨死前,能再經歷一次那種痛苦,或者說再見一次那些無面之人。
所謂心結,便是那就算經過十幾年後,依舊記憶猶新之物。它們宛如扎進皮膚的毛刺,亦或者反覆發作的腳氣,雖說並不致命,可總是讓人難以釋懷。
布姆已然活了幾十年,他從那奧古王城裏的小毛賊,一步步變成貧民區的孤兒頭領。人就是如此,在得不到時,總會心心念念,而得到了後,卻又感覺乏善可陳。見識多了,人也就自然變得愈發麻木,路走得多了,心中也再難維繫那份純粹的期待。
今天的貧民區顯得異常安靜,沒有那些謾罵與牢騷,沒有那些苦痛與淚水,沒有誰死在了夜晚,更沒有哪家的孩子被拐走不見。一間間木板房緊閉着大門,野貓野狗消失不見,臭蟲老鼠無跡可尋。
布姆心中雖升起一絲差異,可轉念想了想自己那憑空消失的雙腿,隨即咧嘴苦笑,只求這遲來的噩夢能最終完美謝幕。
雙手交替往復,汗水混合着灰塵從臉頰滴落。布姆抬頭四顧,此時他已然爬出了貧民區,眼前的景象也如預料中那般。整個奧古王城空無一人,雄獅旗幟獵獵作響,那早餐攤的銅水壺不斷噴吐着水霧。
集市區里依舊擺滿了貨物,剔骨的細刀釘在砧板上,鎖錢的鐵皮盒裏金銀交錯。綑紮蔬菜的麻繩蓄勢待發,陣陣果香撲面而來。可原本該熙熙攘攘的集市區,此刻竟然徹底歸於死寂,沒有攤販,也沒有顧客。
繼續向前爬行,街道兩旁的那些商鋪宛如昨日,只不過今天卻再無任何買主光顧。布姆最終停了下來,而他那烏黑的瞳孔中,映出了一片精美奢華的建築。
曾幾何時,布姆也十分好奇那些貴族們的生活。錦袍上的金線交織為各種紋飾圖案,馬車無論大小,皆會由僕從牽引行進方向。吃的食物不為了果腹,而是力求精緻奢華,住的地方雖說各有各的不同,但在午後飲一杯麥酒卻是不能缺少。
截然不同的生命軌跡,令布姆每逢凝視,便生出無盡的好奇。然而就如他那沉着到冰冷的性格般,布姆雖然對此無法釋懷,可還是從未踏足過貴族區。
「賊」在許多地方,不過是一些令人作嘔的存在,要麼惱怒這些傢伙的行徑,要麼幸災樂禍他們被關進黑牢。但「賊」若出現在貴族區,那便成了一種威脅,一種只能通過死亡去求饒的惡行。
嘴邊的白須微微抖動,布姆伸手摸了摸那貴族區域的圍牆,隨即扭頭離去。即便是在夢中,他也沒膽量踏入其內,更別說親眼瞧瞧貴族們的宅院,甚至將屁股放到那些精雕細琢的石凳上。
「貴族」是種十分常見的生物,他們與布姆這種貧民一樣,皆生活在奧古王城中,皆呼吸着相同的空氣。然而雙方的境遇卻始終天差地別,前者可以被稱之為瓷器,而後者不過是些粗陶器皿。
爬行再向前爬行,胸口處的灰麻兜帽逐漸被磨壞,皮膚由紅賺暗,鮮血變成了污血,然而疼痛卻早已稀鬆平常。布姆這輩子缺少金幣,缺少肉食,缺少黑麵包,但卻從不會缺少痛苦。
這便是「賊」的宿命,口中的食物皆通過一頓頓毆打換來,身上的袍子也是在鄙夷目光里的再造物。神跡平原依舊那麼空曠,只不過那些危險的獸群不見蹤影,只不過那小山村里一片寂靜。
冰冷的溪水灌入口中,青草如同刀子般鋒利,割破了灰麻兜帽,早半截身體上留下了無數血口。
烈日變成了夕陽,隨即其沒入地平線。星辰掛滿蒼穹,皎月散發出幽芒,但這幅美卷里卻唯獨少了夜梟的鳴叫,還有那鳴蟲的叨擾。布姆默默望着夜空,此刻他的雙腿早已不見蹤影,並且其正緩緩向上侵蝕,似乎要將他徹底分解。
一陣急促的喘息聲在空氣里迴蕩,布姆的十片指甲雖翻卷,但他卻還是選擇接受內心的激動,朝着某個方向爬去。涼風嗖嗖而過,那暴露在外的、鮮血淋漓的手指傳來劇痛,那些泥土好似銼刀,不斷摩擦着布姆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