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4月16日。
在確證的證據面前,強大的輿論壓力,以及上海此起彼伏的抗議遊行下,工部局下令暫緩顧莊氏的死刑,並於一天後宣佈特赦了她。
隨即,顧莊氏得到了釋放。
工部局方面依舊沒有認錯,依舊認為是顧莊氏是有罪的,自己只是因為同情,這才特赦了她。
當然了,洋人大老爺們怎麼可能有錯?
可是,這已經是在這樣的局面下,能夠得到的最好的結局了。
上海各界民眾,自發前往監獄,迎接顧莊氏出獄。
上海工商總會,將一大筆捐款交到了她的手裏,確保她日後的生活無憂。
這是顧莊氏不幸中的萬幸吧。
而在這起事件中,有兩個人獲利最大。
一個是沈秀珠,她一瞬間成了上海人心目中的英雄。
她的那些古怪言論,也暫時沒有人去追究了。
另外一個,就是一手導演了這齣好戲的丁遠森!
翁光輝做夢也都想不到,丁遠森居然用這種匪夷所思的辦法,瓦解了敵人可能出現的一個聯盟。
而且從始至終,力行社都沒有公開出面過。
本來,讓上峰頭疼無比的一件事,就被他丁遠森輕描淡寫的做到了。
翁光輝心裏也真是服了。
有這麼一個手下,還有什麼事是做不到的。
「這是戴處長親自發給你的電報。」
丁遠森從翁光輝的手裏接過了電報、
那上面只有三個字:
「做得好」!
對於戴笠來說,這已經是他給部下最高的嘉獎了。
「做得好。」翁光輝也說了一遍這三個字:「你用的手段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甚至絕無成功可能,但最後卻總是做成了。我不知道你的腦袋裏面到底長得什麼樣,但我力行社需要你的這顆腦袋繼續為組織效力!」
「是!」丁遠森挺直了胸脯大聲說道。
「不僅僅只有口頭上的嘉獎,實質獎勵很快也會有的。」翁光輝特別強調了這一點:「具體是什麼,我也不太清楚,等着總部答覆吧。」
「是!」
「還有,你上次說的撫恤金,已經下來了,他們的家屬明天就會接到通知領取。」
「多謝區長關心!」
這上面有人到底好辦事啊。
別人要等上一年也遲遲無法批覆。
可是翁光輝一個電話,把什麼都搞定了。
「小丁,公事說完了,不要那麼拘束。」翁光輝臉上露出了笑容:「新辦公室搬過去了?」
「是的,區長,搬過去了。」
「那裏雖然是個傳說中的凶宅,但我們幹革命的,哪裏這麼多的顧慮。」翁光輝似笑非笑:「搬進去了之後,好好工作,多看看,多想想,爭取再立新功。」
「遠森必不辜負區長厚望!」
丁遠森覺得有些奇怪。
多看看能夠理解,多想想怎麼個解釋法?
機動中隊搬到新的辦公室已經有幾天了。
有了人氣,陰森氣便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傳聞中可怕的事情也並沒有發生。
大傢伙的心也都放了下來。
傳說畢竟只是傳說。
倉庫按照過去的佈局,分成了隊長辦公室、隊員辦公室、值班房,和一個單獨的審訊室。
這條件,在力行社上海區所有中隊裏算是獨一無二的了。
只是,丁遠森一直都在想着翁光輝的話。
多想想,什麼意思?
還有,在此之前,這間倉庫是凶宅,為什麼翁光輝還要分配給自己?
是他認為自己鎮得住這間倉庫,還是有什麼別的用意?
翁光輝這個人老奸巨猾,說話從來不明着說,拐彎抹角讓你自己去領悟。
事情辦成了,他的功勞當然少不了。
可要是辦砸了,和他一點關係也都沒有。
又不是他下達的命令。
「哎,老趙,我上次聽你說,之前目睹同事自殺的同事,後來上吊死了,都是誰啊,你和我具體說說唄。」
丁遠森從辦公室里走了出來。
「成啊。」趙勝搬過一張凳子請他坐了下來:「最早自殺的那個呢,叫董新,結婚後招募進的力行社,二十八歲,老婆和別人跑了,於是他自
殺了。那天和他一起當班的人,叫傅家發,二十五歲,沒結婚。
傅家發親眼目睹了董新自殺,並且緊急做了匯報,咱們的人進去後,董新已經沒救了。經過時候屍檢結果,董新一共中了兩顆子彈,一顆子彈他想對自己心臟射擊的,可惜沒有對準,只把自己打成了重傷,第二顆子彈呢是致命傷,從腦袋裏打進去的。」
「不對吧。」
丁遠森打斷了他的話:「一個人自殺,第一槍打歪了,難道還能對自己腦袋開第二槍?這是得有多大的勇氣,和必死的決心啊?」
「問題是屍檢的結果就是如此。」
丁遠森皺着眉頭,現在彈道檢測結果有了嗎?能否從傷口痕跡上判斷一個人是他殺還是自殺?
不是啊,他殺和自殺從創口形成,火藥焦痕上還是能夠分析出的啊。
屍檢官肯定不會不知道這點的。
那麼,看起來是自己想多了,董新當時抱着必死的決心開的槍。
「後來呢,目睹了董新自殺的傅家發,精神上大約也出了問題,只是當時我們沒有發現而已。」
趙勝繼續說道:「他後來變得神神叨叨的,有的時候會一個人坐在那裏自言自語,人走近了,又不說話了。
當時呢,我們誰都沒有發現異常,可那天晚上他出去莫名其妙的自殺了,回想起來,哦,他受到的刺激太深,受不了了。一個大活人就在你眼前殺死了自己,誰受得了?」
「傅家發是哪招募進來的?」
「中央陸軍軍官學校,招募他的時候,班主任和咱們前站長在電話里大吵了一架,可傅家發鐵了心的要加入力行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