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憐眼眸赤紅,攥着權清皇的脖頸猛地用力,不斷地加緊了勁道。
權清皇咧着嘴角到最可怖的弧度,瞳孔深處隱隱閃爍着黃豆大小的紅光。
滾燙的淚水爬滿臉頰,眼底卻不見絲毫的惶恐之色。
如病態之人的扭曲,分辨不出世間塵俗該有的反應和感情。
她笑着看向周憐。
像是兩個亡命之徒在極寒之地互相慰藉,卻也互相心生憎惡。
彼此都看不起對方。
卻不得不因為利益關係而綁定在一起糾纏。
權清皇的呼吸越來越少。
眼睛緩慢地瞪大着。
身體也在以高速度的頻率竭力地顫動。
即便如此,她還在強行扯着唇角上揚地笑。
一隻腳踏進鬼門關的那一刻,周憐陡然鬆開了手。
「砰」的一聲。
權清皇跌落癱倒在水面,仰頭無聲地笑,面目表情卻又是那樣的歇斯底里。
周憐落於輪椅之上,偶然才能看到,袍擺下的雙腿並不正常。
與其說是正常人該有的雙腿,倒不如說是一雙機械齒輪嵌合而成的腿。
「既然知曉,就安分守己。」周憐冷嗤了聲,而後抬眸看向了遙遠的蒼穹,似是隱隱地激動,但不知為何,滿目滲透出了悲憫之情,想到和這個時代歷來已久的陪伴,竟覺得有幾分黯然神傷。
混混沌沌的時代。
庸庸碌碌的世人。
匆匆忙忙的修行。
高高低低的神明。
……
這樣的璀璨絢爛,是那個科技文明時代所不曾擁有的浩瀚宇宙,近乎達到了真正的天地玄黃。
但不管多麼的花俏艷麗,和最初陌生到如今的熟悉,繁華錦繡的過往,俱會被影的黑霧所遮蓋。
唯有一人,站在黑霧天地。
原是天真爛漫的少女。
一襲水藍長衫,烏髮半挽,斜插着最普普通通的木簪。
那是第五長虹為她削成的木簪。
簪首,有着陳嬌最喜歡的海棠花。
她似是在山野之中,對着他笑,雙手括於唇前,聲音脆響地喊道:
「陳嬌終要嫁給第五長虹。」
「……」
漸漸地,周憐濕了雙目。
淚水模糊視線再清晰的那一刻。
黑霧之中的人,是如今的陳蒼穹。
右腿的狼骨鋒刃閃爍着暗光寒芒。
她歷經塵世的劫難,不再有那時的青澀稚嫩。
一雙腿,格外的修長。
她的右腿骨,割過很多人的喉管。
她定定地看着周憐,一言不發,眼神里的幽暗深邃,像是濃稠的深淵,有着極強的吸力。
「長虹,你愛過我嗎?」
她的問話是那麼的真實。
周憐心虛。
閉上了眼睛不去看這心魔衍生出的幻影。
這濁世紛紛擾擾的喧囂非他故鄉。
他終要離去,找到舊時的愛人。
不肯承認的是。
他終究也有放不下的人。
陳蒼穹總能讓撩撥他胸腔到心臟的神經,然後相連指尖,緩緩作痛,隱隱發麻,讓人在暗夜紅了眼,卻也聲嘶力竭地懊悔、掙扎、彷徨。
那時——
他發現自己喜愛上了陳嬌。
他提前讓異獸出現。
試圖用毀滅的方式,摧毀掉萌芽的一絲感情。
他的所有痴情,哪怕萬分之一的喜愛,都只會給小瓊。
他以為切斷掉了這份喜愛,但至今,卻還有幾分不舍。
好在他是個情緒穩定的人,很快就遏制住了自己將要蔓延的情緒。
「長虹。」
恰好,陳蒼穹試探性用元神傳音對着影子開口。
「嗯?」
周憐的聲音顫了一下。
「我們,真的會成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