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非彼
「使君今日在署中否?」
帶着心中所思,賈栩步前,對刺史府值守在外的甲士發問。
那甲士連忙躬身行禮,瓮聲瓮氣的回道,「回太守,楊使君於一刻鐘前往城外去了。如無有意外,應是在巡屯田。」
「嗯。」
微微頷首,賈栩神情沒有什麼詫異。
只是昂頭看了看天色,便揮手讓身後扈從牽來戰馬,往城外而去。
近些時日,楊阜鮮在署內已不是偶然。
一來,隨着魏平將魏國留在涼州的所有戎卒皆攜往金城,河西各郡太守自募兵馬後,楊阜的刺史職權已然形同虛設。無論兵事還是民生,各郡守縣令都變得敬老,不會再將「瑣事」多勞於他。
另一,則是楊阜早就無意於仕途。
多番上表以年邁乞骸骨而被駁回的他,隨着戰事逼近愈發不理事了。
兼領着武威太守的賈栩,知道楊阜的心結所在。
不外乎是對雒陽廟堂制定的涼州對策頗有微詞,又見黎庶黔首因河西備戰,而苦於徭役及重賦,故而心灰意冷罷了。
但這也促使賈栩頻頻來尋楊阜合計的緣由。
如此沒有權欲、秉心公允且倍受黎庶愛戴之人,正是他領軍離去後,安撫後方的最佳人選。
策馬緩緩,且行且思。
陣雨放晴後的城外,山林滴翠,草木芬芳。
在暑氣未艾的烈日中,水汽氤氳的薄霧,猶如一縷輕紗在深谷幽林間繚繞瀰漫;盧水主支水系的兩岸,連綿至冷龍嶺山腳下麥田已泛起金黃色,許多黔首躬身其中,稚童在鶯歌蝶舞中肆意歡笑奔跑。
乍一看,此番景象猶如盛世昇平。
然而待走近了,卻發現忙碌的黔首多是衣衫襤褸的婦姑與老丈,且人人臉龐沒有即將豐厚的喜悅,眼眸中儘是呆滯麻木。
此處是武威郡的民屯地之一。
乃前任涼州刺史徐邈募貧民佃戶所辟,楊阜接任刺史後也將此政保留了下來。
只是徐邈在職時,每每到了七月時,田畝中勞作的貧民佃戶皆會歡騰一片,承載喜悅的粗獷歌謠迴蕩山水間。
因為那時,受募貧民家中青壯操持農事,年邁的老丈與婦孺幫官府放牧牛羊,待到年末入冬時,倉庫盈溢的官府,會讓他們擁有生計得繼之糧。
如今已不可能了。
拼湊的三萬兵馬聚集在姑臧,每日所食的糧秣甚巨。
官府已然公佈了秋收後的官民分配,佃田的黎庶只能得到三成。
此還是賴楊使君據理力爭的結果。
相傳,其他郡縣的屯田所出官府將皆收於庫府,佃戶們每日所食再按戶統一配給。
至於官府言之鑿鑿的聲稱,漢軍不可俱、最晚明歲春耕前就會罷兵而去,佃戶們屯田所得將會恢復舊制。
但此言辭並沒有平復佃戶們心中的淒切。
冬季降至,家無餘糧,有多少人能見到明歲春暖花開呢?
唉.
但願今歲冬季莫要太冷吧。
本就忍飢受餓,若是天氣再滴水成冰,不知凍斃者有幾多。
這也是為何田畝里為何寡青壯的緣由——許多青壯為了獲得官府許下應募隨征的糧秣,皆選擇從軍吃糧去了。
反正應不應募,都難免被徵發為轉運輜重糧秣的壯丁。
策馬穿行於眾多麻木目光中,賈栩費了好長時間才尋到楊阜。
蓋因粗布葛衣、沒有戴進賢冠的楊阜正躬身勞碌在田間,幾與其他碌佝僂老農無異,委實難辨。
「使君,可否移步一敘?」
躍下戰馬的賈栩,拱手作禮,音容皆恭謙,「張掖倉太守有書至,我難決其意,還請使君撥冗解惑。」
「好,容我片刻。」
側頭而瞥,楊阜扔掉手中捏着的野草,聲音淡淡。
「諾。」
賈栩含笑而答,連忙讓隨行扈從尋一處陰涼之地,將兩個胡牀放置。
少時,取水淨手罷的楊阜步來,甫一坐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