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伐淮南的戰事,自然不會因為潘浚病故的消息而耽擱。
但卻是讓孫權心中有些不安。
他倏然想起了,去歲決定動兵淮南之前,零陵太守殷禮曾上書與他,提出了另一個作戰計劃。
殷禮,字德嗣,丹陽人。
乃是孫權親自擢拔起來的心腹之臣。
曾經隨着張溫出使大漢溝通兩國再結同盟之事。
丞相諸葛亮與之會面且詳談後, 對其才能不吝盛讚之辭。
言曰:「東吳菰蘆中,乃有奇偉如此人」、「殷德嗣秀才,今之僑肸者也」。
而他本人同樣擔當得起這些讚賞。
在上表中,他聲稱今歲北伐理應主攻荊襄戰線,而非是淮南。
緣由有三。
一者,自然是趁虛而入。
魏國調原本屯兵在豫州的烏桓突騎、薛悌與夏侯霸督領的兩萬大軍歸關中, 且還分走了數部駐守荊襄戰線的兵馬, 正是守備虛弱之時。
正值魏國雍涼大軍被漢軍牽制、無法入荊襄救援,此時進攻深諳兵法的「趁火打劫」。
最重要的,乃是戰略上的意義。
漢吳兩國互盟、約定共伐逆魏許多年了,但一直沒有同時進軍過。
此番漢軍已然入關中與逆魏對峙了,那麼,江東就應該同時北上襄樊,冀望能夠相互策應而戰。
比如,兩國皆可以偏師兵犯東三郡!
其次,乃是政治的使然。
戰爭乃是政治延續,合理分配權力與利益,能讓江東更具有凝聚力。
他以是時潘浚病重、恐不久於人世,斷定荊南各郡縣難以安撫,故而諫言此番北伐當以奪荊襄,將此番戰爭的利益分配荊州世家豪族,化解日益尖銳的矛盾。
不管怎麼說, 先前陰襲合肥得手, 前提乃是在江夏與荊山死傷了數萬將士。
而其中就以荊南世家豪族受創最重!
於情於理,此時都應該進軍荊襄、奪下荊北郡縣畫分給荊南豪族,緩解他們的怨恨之心。
再次, 則是兵法的虛實之道。
奪下合肥新城後, 魏國不可能意料不到江東會將主攻戰場放在淮南,亦會做好完善的防備。
從巢湖至壽春約莫三百(漢)里,江東進軍必然會陷入轉運糧秣之苦以及隱隱有被「誘敵深入」的危險,再加上壽春城的易守難攻,全力以赴亦難建功。
若是進軍荊襄,雖然同樣有不少困難,但有河流可直接抵達襄陽城下,進退皆自若,比起進軍壽春更容易。
且如今魏國在淮南戰線的守備,要荊襄戰線森嚴得多。
江東若兵犯荊襄,乃是出其不意也!
殷禮闡述完緣由後,還附上了自己的作戰籌畫。
乃是請孫權親自督兵從廣陵城出擊,向徐、青二州進軍;而陸遜同樣兵進淮南。
但這兩都是佯攻的。
為了迷惑魏國,認為江東的主攻防線仍舊在淮南,讓逆魏的雒陽中軍趕赴淮南救援!
原本策應而戰的荊南各部,這是化虛為實,如而駐軍在武昌的呂岱可渡江牽制逆魏江夏郡的守備;鎮守在荊北江陵城的朱然與駐軍在公安的諸葛瑾一併直上圍困襄陽城池、別遣諸葛恪與陳表督領本部貼着荊山(有路可通,巴山北道)往東三郡而去, 將魏國荊襄戰線所有的守備兵馬皆吸引走。
真正的主力則是讓全琮督領。
徑直從大江進入漢水(沔水)逆流而上, 切斷襄陽與樊城的連通,做出北上宛雒之勢,令魏國荊襄戰線各部倉促回援。
如此,在顧此失彼的混亂之中,魏軍必然會有失措之處!
蓋因有大漢牽制着魏國的雍涼大軍、雒陽中軍又趕去了淮南,屆時他們即使想來救援,倉促之間亦無法趕到了。
亦是說,只要江東能抓住這個失措,便是可「以點破面」的方式,帶動全線北伐建功了!
孫權看罷殷禮的上表,沒有與其他人計議便否了。
哪怕他覺得此籌畫很好。
但從他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