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特和死靈法師對了個眼神,各自移開目光。而應急管理部那位軍人氣質的發言者,已經進行到了表決心、表信心的階段:
「……如諾德馬克法師所說,去年他在哈特蘭城遇到的那場瘟疫,如果有我部同仁在,一定能扼殺在源頭,不至於放任它蔓延到全城。」
他信心滿滿,語氣鏗鏘有力。格雷特飛快地看了旁聽席一眼,只見泉水神殿那位治療者臉色發黑,嘴角抽搐,顯然是早就知道了瘟疫的內情。格雷特好懸沒笑出聲來:
一定能扼殺?不會放任?要怎麼做,你要殺進神殿黑牢去嗎?
胡思亂想中,對方的發言已經到了尾聲。這位發言者右手握拳,叩擊胸口,聲音高亢:
「我部認為,只要加強巡邏、加強警戒,一定能阻止瘟疫的爆發,請諸位閣下放心!」
如潮掌聲中,格雷特深深埋下頭去,嘴角忍俊不禁地翹了起來。
格雷特真的是忍不住想笑。
這一盤太容易了,簡直是送分題。或者說,這是對方主動進入他熟悉的領域,然後讓他用豐富的經驗打敗……
你怎麼還能堅持原來的觀點呢?啊,在我之前讀了那麼多死亡記錄,點出那麼多種傳染病之後,你怎麼還能堅持原來的觀點,不趕緊換個進攻方式呢?
一直到書記官示意他起身答辯,格雷特才勉強忍住笑意,板着臉站起。他循例向各方致意完畢,清清嗓子,直接向對面開炮:
「首先,我要感謝應急管理部的各位同仁,數十年如一日兢兢業業,為城市安全作出的貢獻。其次,我想請教一下——
您是否認為,瘟疫的來源,就只有邪神信徒、敵方間諜的破壞了呢?」
「這——」
對面本能地想要回答,張了張嘴,聲音卻卡在喉嚨里。格雷特抄起上一場講過的稿紙,一行一行,再次朗讀:
「1163年,水痘,死亡37人,天花,死亡278人,痢疾,死亡129人。
1165年,霍亂大爆發,死亡15237人。
1166年,痢疾,死亡57人。猩紅熱,死亡218人。
1167年,痢疾,38人。白喉,115人。天花,327人。
死亡數量太少、太過零星的傳染病,我還沒有念出來——如果瘟疫來源只有外敵破壞,您是想說,應急管理部20年來,漏過了這麼多次敵人的襲擊嗎?」
主席台上,老薩姆嗤的一聲,失笑出來。
應急管理部的軍人下巴一側,幾乎要向主席台怒目而視,卻又硬生生扭了回去。那上面坐的都是大魔法師,是魔法議會掌握行政決定權的人——
傳奇法師們不管事兒,15級以上的魔法師也忙着衝擊傳奇,最後被踢出來負責日常事務的,就是評審會的輪值委員了。得罪他們?在法師之城,還想不想混了!
他只好把矛頭對準格雷特。昂起頭,站直身體,在周圍一片輕輕笑聲當中,憤然道:
「諾德馬克先生,我們在說的不是普通疾病,而是瘟疫!普通的疾病,城市現有的治療力量,當然足以救治,只有瘟疫才會導致大批量死亡!
我們應急管理部,只要阻止所有敵人的破壞,就能遏住瘟疫的源頭!」
格雷特輕輕嘆了口氣。這位先生,不是我想落你的面子,而是你說防住間諜就能預防瘟疫,對於一個醫生來說,真的不能忍——
「那麼,什麼又是瘟疫呢?」
主席台上的黑袍法師精神一振。旁聽席上,幾位不同教會的治療者,同時坐直了身體。格雷特看也不看他們,轉出座位,走到白板旁邊:
「天花是瘟疫?霍亂是瘟疫?痢疾是瘟疫?黑死病是瘟疫?——那麼,瘟疫本身,又是什麼?是瘴氣,是劇毒,是魔鬼的詛咒,是神明的懲罰?」
他說一句,下面就有人應和一聲,有人點頭,有人搖頭,有人贊同,有人試圖開口反駁。格雷特一概視若無睹,只是向議事桌邊的奧羅拉抬抬下巴,指了指桌上的文件:
「從古到今,各種不同的病症都被我們冠以瘟疫之名。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快速傳染,短時間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