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章 過堂

    高升怒拍驚堂木,「堂下何人,敢在此喧譁。」

    那白袍青年抬起頭來,滿目血淚,「在下江寒山,廣元十三年舉人,乃死者江寒川胞弟。

    接到胞兄死訊,連夜趕來。

    適才堂上的議論,我也聽了。

    對邢百戶之言,萬萬不能認同。

    案發現場沒有第三人,有證人店小二確認當時的房間內,只有鄧神秀一人,而鄧神秀對此點也供認不諱。

    當事人房間的茶杯也檢出了毒死我兄長的毒液,此為人證物證俱在,如何就不能定罪。」

    高升冷聲道,「念在你是亡者之弟,本官就不責你狂悖之罪。

    江寒山,你說的固然有三分道理,但此案存在諸多蹊蹺,不可不查明。」

    江寒山道,「卻不知大人說的蹊蹺是什麼,莫非是鄧神秀的殺人動機?」

    邢春眼中迸出光芒,「你似乎聽到些什麼?」

    江寒山死死瞪着鄧神秀道,「大路不平旁人鏟,鄧神秀縱然在儒門中有如天名聲,但天下多的是正義之士。

    他們不便站出來,但卻將不少消息透給了江某。

    邢大人不是要問鄧神秀的殺人動機麼?被人查出逆倫之秘,算不算殺人動機。」

    滿場一片倒抽冷氣之聲。

    三綱五常,乃儒門鐵律,一個儒生若被查出逆倫之秘,的確是鐵打的殺人動機。

    砰,高升又將驚堂木砸落,「江寒山,你可知你今日所說之言,俱是呈堂證供,若有虛言,當受反告之罪。」

    江寒山昂首而立,「為兄伸冤,死又何懼。」

    高升雙目如電,「你從實道來。」

    江寒山高聲道,「有一人姓秦名清,東都人士,乃是蘇青大人的師妹,而蘇青大人又是鄧神秀的座師。

    鄧神秀平日表面上尊稱秦清為師叔,暗地裏二人媾和,逆**常。

    定然是我兄撞見了二人的苟且,鄧神秀才將我兄誘騙進客棧,殘忍殺害。」

    鄧神秀瞪圓了眼睛,他做夢也沒想到對方的腦洞竟然這麼大,連這一出都想得出來,若非和秦清有糾葛者,絕不會有如此腦洞。

    忽地,他從中嗅到了鄧孝先的味道。

    「逆**常?嘖嘖,這罪名還真刺激啊。」

    鄧神秀向角落裏的秦清回了個抱歉的眼神。

    那邊的秦清已經滿臉羞紅,杏眼圓睜了,嬌聲叱道,「一派胡言,我和鄧神秀清清白白。

    江寒山,你要為你兄長伸冤,誰都可以理解。

    但你竟敢聽信一面之詞,污人清白,實在昏聵至極。」

    秦清這一現身,眾人眼前一亮,不少人暗道,「此女明艷逼人,秀美非常,和鄧神秀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鄧神秀一陣無語,他就知道秦清這一戳出來只會幫倒忙,這一眾陪審定然會憑主觀印象,揣測他和秦清之間不能外道的故事。

    說不得還要映照幾本非法刊物上的情節,來一連串的聯想。

    「寒山小友,公堂上說話,要講證據。

    沒有證據的話講出來,是要負責任的。」


    蘇青看不下去了。

    高升道,「不錯,江寒山你可有證據?」

    「我可以作證。」

    施雪吟竟遠遠朝公堂行來,人還未入堂,聲音先到,「前日晚間,鄧神秀親自為秦清出頭,兩人珠聯璧合,一唱一和,宛若情侶。

    此一幕,非只我見得,當時同在場的還有梅弈棋等人。

    尋常師叔師侄,絕不會如此親昵。」

    秦清厲聲道,「血口噴人。」

    鄧神秀不理會施雪吟,沖高升抱拳道,「敢問高大人,我朝可有揣測定罪的先例?捉賊捉贓,捉姦捉雙。

    咳咳,這位小姐所為的證人,也不過是泄私憤。

    大人可以着人往東都寶榮巷私訪,這位施雪吟小姐和秦清師叔向來不睦,她的攀誣之詞,豈能輕信。」

    施雪吟冷笑,「早就知道你們會死不承認,但是,鄧神秀你千萬別以為天下只有你最聰明,旁人都是蠢貨。

    毒死江寒川的是狼蛛花毒液,前兩日,正巧我看見你三叔鄧孝先房間裏曾養了兩株狼蛛花。

    不會這麼巧吧。」

    此話一出,如在全場降下雷霆。

    殺人動機什麼的,有沒有還真不影響定罪,補充殺人動機,只是為了讓案情更加符合邏輯。

    只要人證、物證,以及關鍵性的兇器齊備,就可定罪。

    現在只是發現了帶毒液的茶杯,如果連狼蛛花也坐實在鄧神秀身上。

    那時,他必然百口莫辯。

    「速傳鄧孝先。」

    高升發下令簽,一個時辰後,鄧孝先到場。

    一身白袍的他面色有幾分憔悴,雙目通紅,似乎很是焦心。

    鄧孝先曾經的官身是飛虎衛衛將,雖然已停職,高升還是給了他足夠的禮敬,着人給他搬了把椅子。

    高升朗聲道,「孝先兄,聽聞你曾養了兩株狼蛛花,此花何在?」

    鄧孝先面色一沉,「確有此事,這兩株狼蛛花我是偶然購得,就帶來此處,後來聽人說,此花劇毒,我就毀棄了。

    不知,有什麼問題麼?」

    高升道,「現江寒川死於狼蛛花之毒,嫌犯乃是鄧神秀,敢問鄧神秀和孝先兄是何關係?」

    鄧孝先道,「我居東都,他居漢陽,久聞其名,今日乃是初見,我與他並無干係。」

    口上說得平靜,鄧孝先心中無比快意,若不是為了扮演,他幾要痛飲高歌。

    他很清楚,他越是刻意和鄧神秀撇清關係,旁人便越會認為他在回護鄧神秀,越會聯想毒死江寒川的狼蛛花毒液,就是鄧神秀從鄧孝先處討得的。

    旁人不會知道他們叔侄之間的矛盾,只會以為鄧孝先在玩親親相隱。

    此刻,他說他和鄧神秀沒有關係,可老早世間就紛傳鄧神秀是威遠侯府的遺外子。

    隨着鄧神秀的名聲更上層樓,這消息就傳得越發廣了。

    何況,鄧神秀和鄧孝先兩人立在一處,七八分相像的兩張臉,任誰一眼就瞧出二人是至親,這比取出族譜比對都好使。

    殺人動機、帶毒液的茶杯,毒液的出處,證人證言證物都湊齊了。

    本來,場中絕大多數人都不相信鄧神秀會殺江寒川,可這一連串的證據擺出來,絕大多數人都動搖了。

    連辦老了案件的邢春看鄧神秀的眼光也變了,充滿了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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