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墨住在家中時總是慣於早起,北國的清晨空氣中帶着一絲露水的清涼,陽光斜斜疏疏的映在檐下,古城的歲月寧靜而悠遠。
他從浴室出來下樓去的時候,季曉風的房門還是關着的,他先到廚房去看了看正在準備的早餐,告訴大師傅加一盅季曉風平日裏喜歡的蓮子青筍湯,又到院子裏擺弄擺弄老爺子的那些奇葩異卉。
季曉風從中廳出來時,就看見他蹲在檐下,正給一株垂笑君子蘭鬆土,神情頗為專注,季曉風走過去說:「這株花可是李伯伯特意托人從日本轉土過來的,你爸平時寶貝的不得了,可北京前一陣子太熱,這花開的越來越蔫,怕是不行了。」
周子墨頭都沒抬,手上的力道愈發小心翼翼:「花根沒壞,應該沒事,天氣馬上就該轉涼了,這花且開呢。」
季曉風忍不住笑,問他:「你這次回來怎麼倒有了這麼好的閒情逸緻,開始研究起你爸的花草了?」
周子墨又給花澆了些水,才攤着一雙粘了泥土的手站起來,說:「您少冤枉我,我哪次回來興致不好了,走,陪您吃早飯去。」
廚房大師傅的手藝還是一日既往的精湛無比,小米早已粥熬至黏稠,配上家裏自己醃製的小醬菜,不由讓人胃口大開。
小彤彤坐在季芳懷裏捧着奶瓶喝牛奶,不一會就七扭八挪的要掙脫媽媽的懷抱,伸着兩段白藕似的小胳膊嚷嚷:「要舅舅!」
周子墨將孩子抱過去放在腿上,用小瓷勺盛一點小米粥吹涼了餵他,誰知小傢伙竟然象徵性的嚼了嚼,然後非常給面子咽了下去,連季芳都驚奇不已,連連說:「哎呦,還真是你這當舅舅的面子大,在家裏,連他爸爸餵飯他都不肯好好吃一口,到你懷裏居然肯喝粥了!」
「那是。」他低下頭去逗孩子:「彤彤跟舅舅最親了,連你爹都不夠瞧的,是不是?」
也不知小外甥是不是聽得明白,只是呵呵的笑起來,咿咿呀呀的說:「親舅舅!」
這下連端着瓷盅喝湯的季曉風都被逗得笑了出來。
上午的時候季芳要陪季曉風去聽戲,抱着孩子出門前卻被他攔了下來:「你去陪老太太看戲還帶着兒子,到時候是聽戲台上的角兒唱還是聽台下你兒子唱?孩子給我,你安心聽戲去。」
季芳犯了難,說:「別了吧,你別看他現在這麼聽話,等跟你玩熟了就該不乖了,你又沒帶過孩子,我可不放心。」
他直接將孩子抱過去說:「有什麼不放心的,家裏還有保姆阿和姨幫忙,我這麼個大活人還能拿這個小東西沒轍不成?」
最後還是季曉風說讓他帶半天也無妨,好讓他明白明白當父母究竟有多麼不容易,季芳才放手將孩子交給他。
果不其然,不過半天時間,周子墨就被這個小外甥深深的折服了,小孩子天性好動,彤彤正值這個年紀,更是一刻都閒不住,一會要這樣,一會又要那樣,片刻不留神他就會晃晃悠悠的被自己絆倒,半天下來,周子墨只覺得頭大,才頓感,原來要將這麼個小孩子從這樣一丁點慢慢養大,竟是這樣一件勞神費心的難事。
下午季芳陪季曉風聽戲回來,一進門就不懷好意的取笑他:「怎麼樣,帶半天孩子比你談半年生意還難吧?」
他看到救星終於如釋重負:「還真是不簡單。」
他們三人正坐在客廳說着話,就聽見有汽車開進院子裏的聲音,管家和家中的菲傭一齊小跑迎了出去,果然是周北原回來了。
他迎出門去,親自替周北原開了車門,站在車子門口叫了一聲:「爸。」
周北原沒想到是他來開門,抬頭之間有些意外:「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晚上,我媽說您去應邀開會了,就沒有打擾您。」
「嗯,難得回來一次,就在家多住幾天。」
「好。」
父子倆一路說着話進了屋,兩人周身氣韻簡直如出一轍,一樣的氣質沉穩,鋒芒內斂,平靜的氣場之下卻帶着讓人不怒自威的力量,唯一稍顯不同的地方就是眼神,一人的眼光是看盡人世滄桑之後的沉穩,而另一人是歷經波濤沉浮之後的深邃。
晚飯之後他陪老爺子下棋消食,周北原執黑子,他執白子,兩人俱都沉默不語,只專神於棋局之中的暗涌廝殺,許久
第四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