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愛其實也是一種傷害。
他對陸小樓的愛,讓陸小樓陷入深淵,再也不能從黑暗裏走出來。
他在明處沐浴着陽光,而陸小樓便在暗處,聞着周圍發霉的氣息,周圍爬滿了骯髒的蟲子。
定國公想到這些,一雙紅紅的眼,用了很大的力氣才閉上。
只是,他站在明處,又何曾覺得半分溫暖過……
他會笑,會讓人覺得他開心。
是因為不想辜負陸小樓……
她愛他,站在了暗處,才讓他有機會站在光明之下。
馬車緩緩地出了京,晏錦又特意先去晏二爺哪裏抱了幾盆花後,才和沈硯山扶着定國公下了馬車。
定國公有些倔強,他揮開沈硯山的手,不讓兒子繼續攙扶。
他理了理衣衫,語氣平淡地說對沈硯山說,「你娘不喜歡我衣服亂糟糟的,她說,臭汗味重!」
陸小樓喜歡乾淨,她住的地方永遠是十分明淨的,沒有任何一絲怪異的味道。
然而,後來……
她再也沒有穿過一件乾淨的衣衫,也從未再住過乾淨的地方,就連用的膳食,也從不是她最喜歡的。
沈硯山皺眉,卻沒有說話。
他只是頓下腳步,沒有再跟着父親朝着屋內走去。
屋門很快從外被打開,下一刻又被關上。
定國公的身影,消失在晏錦和沈硯山的眼前……
晏錦將這裏佈置的很好。梨樹錯落有致的將屋子圍繞住,周圍還隨處可見新鮮的花朵,在冬日裏還有這樣的景色,倒是很難得。不止如此,院內也新做了一座鞦韆,鞦韆的不遠處,還有溪水緩緩流動。
溪水是引了溫泉進來,所以坐在鞦韆處,水溫的溫度也不會讓人覺得寒冷。
沈硯山怔了怔,然後看着晏錦。目光溫和。
晏錦似乎知道沈硯山想問什麼似的。輕聲說,「我從堂姐夫哪裏聽說,從前伯母住的院子裏,也有這樣的鞦韆。我想。她應該喜歡!」
晏錦的心思細膩。這裏的佈置。每一處都是陸小樓喜歡的。
儘管,她的佈置對陸小樓或許沒有半分用處。
一個瘋子,哪裏有什麼心思來欣賞景色……
沈硯山沒有說話。而是將晏錦攬入懷裏,絲毫不顧及院外還站着下人。
晏錦有些急了,她用手捶打沈硯山的胸膛……若不是定國公此時推門走了進去,她都要急的大力的掙紮起來。
這是外面,沈硯山也太沒有顧及了。
而彼時,定國公卻已經走進了屋內……
此時還不到晌午時分,屋內的光線雖然不算明亮,光線也十分的柔和。陸小樓就坐在不遠處軟榻上,手裏捧着的是不知從哪裏摘來的花,她的嘴角翕動,似乎在自言自語,卻又聽不清她到底在說什麼。
昔日,頭髮烏鴉鴉的像是黑色綢緞的少女,此時鬢髮卻已經佈滿了銀絲。
唯一不變的,是她那雙眼。
像是清晨的露珠一般清澈。
屋內進來了人,她也像是沒有發現似的,繼續看着手裏的花,然後將花瓣從上面扯落。
等一朵花在她手裏徹底凋零後,她又選擇了其他的花朵……
明明是那麼熟悉的人,卻又很陌生。
而定國公站在原地,怎麼也動彈不了。
他的嗓子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嘴裏也漸漸有了血腥的氣味,那股滾燙的熱流被他再次吞咽了下去。過了半響,定國公才試探着喚了一聲,「九娘!」
坐在遠處的女人,在聽聞他的話語後,緩緩地抬起頭。
她看了看他,然而莞爾一笑。
她這麼一笑,他卻是淚流滿面。
物是人非。
他們都再也不回去昔日了。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又一步的走到她的身前,卻見女子笑着說,「最後一瓣了……」
她笑的很開心,眼裏亮晶晶的。隨着她將花瓣摘下的同時,他聽見她說,「子瞻喜歡我!」
花朵留下的只有金黃色的花蕊,而周圍卻光禿禿的……然後陸小樓很高興,她一雙眼笑的彎起,像極了夜空裏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