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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壽宮內,莊太后正在處理最近幾日積壓的公務。隨夢小說網 http://www.suimeng.co/
到底是上了年紀了,大病一場許久才恢復元氣,她也是這會兒才終於更深刻地體會到當初在鄉下養病有多不容易。
麻風病可不是普通的風寒,單是傳染性就令所有人望而生畏了,也不知那兩個憨憨是怎麼就敢收留她的。
況且明明家裏條件已經很差了,自己都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還要養個病號。
莊太后嘆氣。
「太后,您可是又想起在鄉下的日子了?」秦公公笑着問。
「嗯。」莊太后倒也沒否認,「那會兒他們騙哀家是得了肺癆,讓哀家不要出去,免得過了病氣給村里人。」
秦公公訝異:「您就真信了?」
莊太后嘆道:「哀家能不信嗎?哀家那會兒什麼也不記得了。」
秦公公一想也是:「那……後來呢?」
莊太后回憶道:「後來約莫過了十天半個月,他們就與哀家同桌吃飯了。」
「啊……」秦公公都驚訝了,「半個月就治癒了?」
「沒有。」莊太后搖頭,「只是不傳染了,藥繼續吃着,足足吃了半年。」
一般人可不會這麼做,就算麻風病治癒了,也會被避如蛇蠍。
「顧姑娘與蕭修撰待您是真心的,奴才替您高興。」秦公公這番話是發自肺腑,他是太后被打入冷宮時遇見太后的。
他是冷宮的一個小太監,被賢德後看中,要到了身邊伺候。
之後賢德後出了冷宮,他也被一併帶了出去,眨眼間,他已陪着太后走了風風雨雨數十載。
巴結太后的人有很多,可真心疼太后不求回報的卻鳳毛麟角。
如果太后不是太后,那麼他們也將不是太后所見到的他們。
莊小姐總埋怨太后疼愛顧姑娘多過自家人,可莊小姐也不想想,她對太后又真的有顧姑娘對太后的一半真心嗎?
大半生孤苦伶仃地走過,高處不勝寒,誰曾想遲暮之年會碰上這麼幾個貼心的人兒?
「就是蕭修撰……」秦公公也看出莊太后與蕭修撰之間的不對勁了,他雖是太后心腹,可太后也不是事事都與他說。
太后的心思,他猜一半,另一半卻是無論如何也猜不透的。
「難道是因為他長得像已過世的小侯爺嗎?」
他小心翼翼地問。
太后並未毒害過蕭侯爺,可皇帝不信,宣平侯不信,天底下的人都不信,只怕就連莊家人都認為是莊太后的手筆。
不同的是,莊家人並不會埋怨太后罷了。
可總被人這麼冤枉,太后看到與蕭侯爺如此相似之人,只怕心裏也有疙瘩。
當然,這是秦公公的想法,太后是不是這麼想的,不得而知了。
「哀家……」莊太后正要開口說什麼,書房外傳來了宮女驚慌的聲音,「陛下!陛下您不能進去!」
「朕是天子!整個天下都朕的!區區一個仁壽宮卻一次兩次將擋在門外,你們是想造反嗎!」
是皇帝的怒喝。
莊太后不耐地蹙了蹙眉,沖秦公公使了個眼色。
秦公公執着拂塵走出去,對宮女道:「你們退下。」又沖皇帝行了一禮,「陛下裏邊請。」
「哼!」
皇帝冷冷地瞪了眾人一眼,甩袖進了莊太后的書房:「太后真是好手段!在仁壽宮養病也不閒着,非得要給朕難看!太后是不是見不得朕有一日清淨!」
追進來的秦公公看看太后,又看看一屋子臉色煞白的宮人,臉色變得很難看。
莊太后淡道:「你們都退下。」
「是。」秦公公與一眾宮人退下。
莊太后面無表情地看了皇帝一眼,將手中的摺子往桌上一扔:「你又是發的什麼瘋!」
皇帝冷笑:「這話應當朕來問太后才是,太后發的什麼瘋?你垂簾聽政還不夠嗎?掌控了半壁江山還不滿足嗎?將朕的母妃逼去庵堂還不盡興嗎?你究竟要還要狠毒到什麼地步?非得把朕身邊的人一個一個趕盡殺絕嗎!」
莊太后蹙眉道:「哀家又殺誰了?」
「呵!」皇帝站在書桌前,望着端莊威嚴的莊太后譏諷道,「太后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呢?做都做了還不敢認麼?」
莊太后的眸子裏掠過寒涼,表情卻依舊不咸不淡:「哀家做的太多了,不知你指的是哪一件事。」
皇帝怒笑:「終於承認了,你就是一個喪心病狂的毒婦!你有什麼儘管衝着朕來!你為什麼要殺了張掌事!她怎麼惹你了!」
「張掌事?」莊太后古怪地皺了皺眉。
皇帝怒手指向莊太后:「少裝蒜!昨夜張掌事被太后召來仁壽宮,回去就懸樑自盡了!太后敢說人不是你殺的!」
莊太后冷笑了一聲,淡淡地抬起眼眸,似嘲似譏地勾了勾唇角:「是哀家殺的又如何?」
她緩緩站起身來,從書桌後走出來,一步步走向皇帝,「你是能廢了哀家,還是能殺了哀家?哀家就算把你身邊的人殺光,你又拿哀家有何辦法?」
「你這個毒婦!」皇帝抬起手來!
「陛下!」
蕭六郎快步走了進來,扔掉拐杖,抱住皇帝的手,將莊太后擋在了自己身後。
看到突然擋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莊太后怔了一下。
少年身軀單薄,腿腳不良於行,攔住皇帝的勇氣卻沒有絲毫猶豫。
皇帝怒不可遏:「蕭六郎,你讓開!」
「不是太后。」蕭六郎鄭重地說,他沒讓,也沒撒手,「不是太后,是臣。昨夜是臣將張掌事叫了過來,與太后無關。」
皇帝氣得肺都要炸了:「連你也為她說話!你們一個兩個……全都向着她!蕭六郎!你是朕欽點的新科狀元!」
蕭六郎正色道:「臣是陛下的臣,是陛下的狀元,正因為如此,臣才不願看到陛下犯錯。陛下今日所為,日後史官都會記上一筆,陛下是明君,當功垂竹帛,萬古流芳,且不可因一時衝動毀了百年清譽。」
皇帝難過又憋屈地問道:「朕錯了嗎?朕錯了嗎!」
蕭六郎道:「陛下沒有錯,太后也沒錯,錯的是臣。臣不該來找張掌事,如果陛下要怪罪,就怪罪臣吧。是臣害死了她。」
「你……你……」皇帝氣得雙目血紅,渾身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