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七樓的木桌上,身後就是萬丈深淵,韓非已經無路可逃,無處可躲。
他進入神龕主人的記憶世界之後,還是第一次被逼到這樣的地步。
陰影如同上漲的海面,想要把他這座唯一能夠觸碰到月光的孤島淹沒,很快商場裏就會沒有了光,失去了所有明亮的東西。
「我知道你們也曾遭遇過這樣的事情,可如果不改變,悲劇會一直重演下去,這個魔咒將沒有人可以打破。」
雙腿傳來割裂般的疼痛,一根根沾染鮮血的手指抓住了桌子的邊緣,從那腐爛皮膚當中爬出的蟲子正在撕咬韓非的腿。
黑暗中還隱藏着太多恐怖的東西,就算韓非在深層世界生活了那麼久,他依舊無法形容出商場裏怪物的醜陋和血腥。
「你們全都瘋了嗎?」
韓非能感覺得到,這商場內所有的陰影都不是完美的,它們殘缺不全,身上或者靈魂當中都缺少了很多東西。
有的人沒有大腦,頭顱里被灌滿木屑,有的獲得了精湛的廚藝,但卻變得只會用人來做菜,還有五樓熟食店裏那數不清楚的食客,他們冷漠自私到了極點,一個個雖然保留了人的外貌,可是卻沒有了人的心和溫度。
「你們到底是怎麼了?」
頭頂的商場綵帶已經變成了黑髮,一顆顆巨大眼珠在注視着韓非,他是這商場裏唯一清醒的人。
但是當整個世界全都是怪物的時候,清醒便成了一種罪。
黑暗侵襲,瘋狂蔓延,韓非被逼着又朝着桌子旁邊走了一步,他距離七樓的圍欄更近了!
「咚!」
被黑暗包裹的商場裏迴響起了鐘聲,那好像是地府的冥鍾。
站立在一樓廣場的跳樓者緩緩分散開,他們臉上的表情變得無比虔誠,那個頭顱里裝滿木屑的老人跪倒在地,雙手反扣在身前,把臉貼在了地面上;老人旁邊則是一個長相甜美的女孩,她身材高挑,不過腦子似乎存在一定缺陷,表情十分呆滯,雙手雙腳也被繩索綁住,猶如一個提線木偶;女孩的身後則是一個醉漢,他渾身都是淤泥,衣服上纏滿了長發。
「咚!」
又一聲鐘響,懸掛在商場中央的巨大廣告條幅滲出了血液,隨着血跡凝固為黑色,那十幾米的巨大廣告條幅如同一塊遮擋天地的黑布,緩緩滑落!
「咚!」
在黑布掉落的瞬間,一座黑色的神龕出現在了商場一樓。
那神龕無比的莊嚴肅穆,壓服了所有的黑暗,沒有任何一道人影敢直視它。
在咚咚的沉悶鐘聲里,神龕漆黑的木門一點點錯開,尖叫聲、哀嚎聲停止,在那漆黑的門後,一隻只被囚禁在裏面的手臂伸了出來。
那如同一個完全由手臂組成的世界,仿佛花一樣打開,在無數手掌的包裹之中,一條刻滿了人臉的手臂從神龕最深處慢慢伸出。
皮膚上的人臉逐漸變成了韓非的樣子,那隻手抬起的時候,所有的黑暗都朝着韓非涌去!
商場在顫動,韓非的世界在崩塌,他的靈魂和意識被那隻手抓住,一股無形的力量讓他距離深淵越來越近!
無法反抗,當一個人徹底崩潰的時候,所有的話都是多餘的,誰也不能拯救他,所有的勸說和安慰都沒有作用,這一刻死亡或許成為了唯一的出路。
腳步挪動,踩在了欄杆的邊緣,身體開始緩緩傾斜,馬上就要連同着世界一起墜落!
從神龕中伸出的手握住了韓非的心臟,鑽進了他的頭顱,那一根根沾滿了血污和罪惡的手指狠狠刺入了他的靈魂。
「咚!」
鐘聲震人心魄,在韓非感覺自己就要被拖拽進入那神龕的時候,他腦海里的記憶主動分割出了一部分。
不知是他潛意識中做出的決定,還是他的三魂擁有自己的想法,那主動分割的記憶帶着他最不幸和負面的情緒脫離出腦海,撞入那隻手的掌心。
一個邪惡陰冷的靈魂被畫滿人臉的手臂抓住,伴隨着一聲聲喪鐘,那道邪惡的分魂代替韓非從七樓跳下!
韓非親眼看着另一個自己跌落,那個他滿眼邪氣和瘋狂,與其說他是被抓走,不如說他更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