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家?」李凌看到魏梁神色肅然,也察覺到了事情不簡單,臉色愈發凝重。
「揚州陸家,素來便是江南九姓之一,而如今,更是九姓之首,只因當朝宰相姓陸,正是揚州人氏!」魏梁沉聲道出了他所知道的內情,卻讓李凌的神色驟然一變,手一抖間,連酒水都潑出了一半去。
而他卻壓根沒作理會,心頭卻已不斷揪緊,百轉千回。早知道這揚州知府的位置不好坐,以為那是個燙手山芋,現在才知道,這哪是山芋,分明就是一座火山,坐上去,很可能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魏梁苦笑:「按你所說,揚州知府接下來要做的,便是收取今年的錢糧賦稅,而以現在揚州全境的情況,尋常百姓是不可能拿出這許多錢糧來的,只能用非常手段從豪紳世家手裏強取,而這些人的代表,就是陸氏一族,你……真有把握從陸家拿到銀子和糧食嗎?」
李凌默然,這衝擊還遠沒有過去呢。他很清楚這事有多難了,陸家的勢力顯然遠非華亭的徐方兩家能比,與陸家一比,這兩家連暴發戶都算不上,無論是名望、勢力,還是朝中靠山,陸家都堪稱是大越朝中一等一的豪門大家,光一個陸縝放那兒就足以讓人望而卻步,更別提陸家這些年來還有許多子弟故舊在各地為官了。
李凌要是敢對他們動手,方方面面的阻力都足以把他從知府位上踢走,甚至直接丟官,或是連小命都徹底丟掉。
半晌後,李凌才慢慢吐出一口濁氣,苦笑道:「怪不得,在我狠狠得罪了聞巡撫後,他不但沒有怪責,反而提拔我為揚州知府,原來他早知道有這麼個殺招等着我一頭撞上去了。」
而更重要的是,他李凌在朝中最大的靠山也是左相陸縝,從而要是真有個好歹,他連找人幫忙都做不到,總不能指望同樣是知府的魏梁相救吧?
魏梁嘆了口氣:「還有一點,我也是才聽說不久,咱們的這位巡撫大人,乃是受右相親眼才一步步走到今日的,也就是說他是王黨,而你應該知道,左右二相一直都不對付,這次江南之事聽說兩人間也有齟齬和互相算計……」
李凌只覺一陣頭疼,這朝中紛爭也太複雜了些——自己是陸相看中的人,然後被王相提拔的人用來對付陸相的族人,而這一切的根源,又在於兩位宰相在此之前的一番明爭暗鬥……真就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唄?自己就是那個城門失火後被殃及的池魚!
有那麼一刻,李凌都生出了撂挑子的想法。既然去揚州任職是死路一條,那為什麼還要傻乎乎地送過去呢?他除了當官又不是沒有其他生存手段了,大不了就做回商人,至少可以讓自己和家人一世無憂,還不用擔心被人各種算計。
這個念頭才一起,就被李凌果斷壓了回去。
不對,都到這一步了,自己真還有退路,還能用辭官來逃避這場算計嗎?
這個想法顯然不現實,太過一廂情願了。又不是江湖中人,可以說一句金盆洗手,然後明天開始一切恩怨便徹底了斷——事實上,就是江湖上,也有的是金盆洗手後的前輩人物在之後被仇家報復,悽慘而死收場。
而官場,就更沒有退出一說了。自己得罪了那麼多人,一旦成了普通百姓,恐怕有的是想要上門報復的——太子一黨、永王一黨、眼前的聞巡撫——自己是官,他們只能在規則內算計,可一旦變成了民,那真就是任人魚肉了,連陸縝和皇帝不可能出手護着自己。
更何況除了官場,江湖裏可還有羅天教,渾天軍餘孽和之前才得罪的大江幫呢。這些傢伙一旦知道自己沒了官職護身,只怕更會無所顧忌,到時自己除了死,真沒其他路可走了。
心思轉動,李凌已徹底絕了辭官脫身的念頭,那只會讓自己死得更快更慘。所以說到底,只剩下迎難而上這一條路可走了!
李凌的目光在這一刻重新變得堅毅,突然看向愁眉不展,憂心忡忡的魏梁:「老師……」
「嗯?你可是有了對策?」魏梁感受到他整個人狀態上的變化,精神也為之一振,急忙問道。
「對策並沒有,要說有,也無非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如此而已。學生不過是想到了一個道理,我等寒窗十載,入朝為官到底為的什麼?」
魏梁有些不解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