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勸阻楊輕綃不要亂來,李凌大半夜裏費盡心思與口舌,直到四更天后方才睡下,這讓他次日比平常起晚了許多。
好在今日休沐——依照大越規制,官員十日一休——所以倒不用擔心其他,李凌直到日上三竿才慢悠悠起身梳洗,卻在出門的瞬間看到了那雙佈滿了血絲的眼睛,以及眼睛主人那張略顯焦慮憔悴的臉龐。
顯然,楊輕綃這一夜未能入眠,卻是早早等在了李凌門前,身旁李月兒也頗為詫異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想說什麼又不知怎麼開口。倒是楊輕綃,見了李凌出來先發了話:「李……李兄,你今日有空嗎,能否隨我去見幾個人?」
李凌立刻就明白了她的用意,顯然是想拉了自己去見漕幫眾人,看看自己能否也把其他人給說服了,畢竟如此大事不可能由她一人決斷。只略作沉吟,他便點頭應道:「也好,正巧我今日休沐,倒是無事可做。」
楊輕綃稍微鬆了口氣:「那我們現在就去……」
「不急,怎麼也得用了飯後再出門啊,你也穩一穩情緒,不然說不定反而適得其反!」李凌忙勸了一句道。楊輕綃也知道自己的狀態不穩,當下就低低應了聲:「那半個時辰後,我在門外等你。」說完轉身就走。
直到她離開,月兒才一臉好奇地湊上來:「哥,好奇怪啊,昨晚楊姐姐又出去了,然後不像之前那樣直到天亮前才回來,卻是很快又回來了……她,她不會有什麼事吧?」
李凌看了眼什麼都不知道的妹妹溫和一笑:「放心吧,沒事的。過了今天,就和以前一樣了。」
月兒似懂非懂地應了聲,雖然總覺着楊姐姐有什麼心事,現在連哥哥都有什麼要緊事瞞着自己,但懂事的她到底沒有一味追問。因為她相信,真要是出了什麼變故,哥哥一定會及時告訴自己的。
半個時辰後,李凌出門就看到那日載自己回來的馬車已經停在了門前,他沒有多作遲疑,便熟門熟路地進入車廂,正見着楊輕綃斜靠着車廂壁打着盹。
車廂一震,她又迅速醒轉,看了李凌一眼後吩咐道:「走吧!」
車夫一聲答應,馬車便緩緩動了起來,李凌趁機坐到她對面,微笑着道:「你是想讓我也勸服漕幫其他兄弟不要魯莽行事嗎?」
楊輕綃拿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輕聲道:「昨晚我想了許久,你說的確實有些道理,真要是因為殺他一人而讓無數漕幫弟兄和他們的家人遭殃,那實在太不划算了,也不是爹爹所願意看到的。
「可是,我實在開不了這個口,我甚至還沒法完全說服自己,所以只有靠你了。還有,你說你能幫我們用更穩妥的辦法報仇,是真的嗎?你真能用官場上的手段除掉柳潤聲?」
李凌雖然正色點頭,但心裏卻是苦笑連連。開什麼玩笑,自己昨夜情急之下,為了說服對方才這麼講,哪來的確鑿主意啊。那可是江南巡撫,朝廷正二品高官,而自己卻只是個七品觀政官,雙方地位可差得太遠了。
哪怕自己真有什麼謀略可以除掉巡撫一級的高官,只怕最先要做的也是把與自家有仇的兩淮都督費重給除掉,還輪得到柳潤聲?
楊輕綃卻顯然對此深信不疑,只試探着道:「你能先說說有什麼籌謀嗎?」
「這個……說到底還是借勢而為,畢竟他柳潤聲官至巡撫,在朝廷里也必然多樹政敵,我只要把握到一個機會,就能將他剷除。」李凌只能含糊着說了一句。
楊輕綃稍稍蹙眉,但也沒有提出質疑,只輕輕點頭:「希望你是對到底。」
馬車沿着寬闊的街道一路前行,足足走了半個多時辰後,方才拐入內城南邊的長安坊,並最終停在了一間茶樓前。
相比於李凌所住的東城一帶,這兒明顯要熱鬧許多,各種店鋪酒樓林立,都有點像是東西市的意思了。不少附近的百姓都懶得去更遠的市場購物消費,直接就聚集在此,這就讓所有店鋪生意都相當不錯,包括這家名叫「清心居」的茶樓。
李凌隨着楊輕綃進門上樓,直登最高的三樓,沿途也沒見夥計什麼的上來詢問,顯然這茶樓也是漕幫在京師的一處產業了。
來到最裏頭的一間雅座,推門而入,李凌立刻就感受到了不小的壓力迎面而來。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