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冊子,不知是誰裝訂起來的,有可能就是這個臨摹九成宮醴泉銘的人。雖然只有五張,但着實有一眼,吳奪已經有些迫不及待想聽聽了。
宋拓已經難能可貴,若要再是北宋的,那就是珍稀之物了。
唯一的遺憾是,五張太少了。
但是,全套的九成宮醴泉銘的北宋拓本,目前已知的公認的傳世真品也就只有兩件。
現在比較有名的《宋拓九成宮醴泉銘》印刷品,底本正是故宮博物院所藏的北宋拓本。這一件北宋拓本,原是明代的一個叫李褀的駙馬的舊藏,所以被稱為「李祺本」。
值得一提的是,「李祺本」上面題為唐拓,但是如今公認是北宋早期拓本。
「李祺本」算是在諸多傳世拓本中最為古老、字跡殘缺最少的版本。字口粗重雄壯,能很好地展現九成宮醴泉銘碑文之原貌。
還有一個版本是「朱翼庵本」,原為清末民初碑帖拓本大收藏家朱翼庵所藏。「朱翼庵本」的字口也算飽滿,只是邊界略顯模糊,比「李祺本」稍差,但也算能清晰反映原貌。
而吳奪眼前的這五張拓片,從字口來看,感覺和「李祺本」不相上下。
不過,「黑老虎」這種東西,實在是太難鑑定了,吳奪在這方面不是行家,卻也知道為什麼會被推為古玩之中的鑑定難度巔峰。
古碑帖拓本為什麼會被稱為「黑老虎」?除了底色墨黑之外,還有更深層次的含義。
主要是如虎般危險和厲害。
古代的拓本,後世歷代的翻刻、高仿、作偽太多了,而且手法讓人目不暇接,鑑定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會被被咬,如臨虎口。
還有,碑帖拓本所包含的東西,很艱深,很厲害,難學難懂;同時仍存在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以及大量歧義和爭論。
在諸多的「黑老虎」之中,有三隻猛虎是很多行里人最為忌憚的:「九成宮」、「十七帖」、「聖教序」。
比如這「九成宮」,翻刻宋拓的版本就有一堆。曾經有民國的珂羅版姚鼐偽跋本,竟讓當時的不少收藏大家打了眼。
胡允德終於將冊子交給了吳奪,「這元書紙,還有上面臨的九成宮醴泉銘的墨跡,好像也有點兒年份。」
吳奪點點頭接過。
廢話少說,直接開聽。
自是先聽五張拓片。
竟然真是北宋的!
而且直到明初的時候,還是完整的一套,可就在明初卻不知什麼原因遭遇火劫,只剩下了五張。
怪不得有兩張的邊角還有那種煙熏火燎的些許焦黃。
這五張碑拓傳承至清代,又被人與一些其他碑刻的拓片一起被裝裱。吳奪聽不到這個藏家是誰,但是卻聽到了後來又被拆了。最後,是在清末裝訂成冊。
這一次裝訂成冊,就是和臨帖九成宮醴泉銘的元書紙一起了。
搞清楚了五張碑拓的來歷,吳奪捻動元書紙,繼續聆聽。
結果······
又是梁啓超!
這元書紙上臨帖九成宮醴泉銘的字跡,居然是梁啓超的書法!
不過,僅從這上面的書法,確實很難看出是何人所書,因為就是在一心一意完全臨摹歐陽詢的楷書。
梁啓超雖然算不上書法大家,但是加個書法家的名頭還是可以的。
而且,梁啓超的書法藝術,就是歐體楷書的底子,後來才轉攻魏碑,最後又形成了自己的風格。
梁啓超出生於晚清,十二歲中秀才,十七歲中舉人,他的書法入門是依照鄉例來的,歐體楷書的基礎很深厚。
梁啓超十八歲的時候,到康有為主辦的萬木草堂學習;師從康有為之後,受其影響,開始向魏碑進境。
戊戌變法失敗之後,梁啓超流亡倭國,在倭國的十四年間,梁啓超未輟書法之道,繼續深入研習魏碑。
這冊子上臨帖的「九成宮」,吳奪從聽到的寫成的時間上推算,正是梁啓超在倭國期間。
不知道他為什麼又回過頭來一絲不苟地臨帖「九成宮」,但這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