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羽行省首府冷冽谷,自冰封要塞陷落之後,這裏暫時性成為了多古蘭德最北部的國門,也是最後一處扼守住通往內陸道路的壁壘。
冷冽谷終年極寒,大雪紛飛,十餘萬王國精銳戰士已經入駐此處,巨壁之上甲士林立,滿城旌旗。
從最高的城頭處望去,在冷冽谷巨壁北側,六王遺民的平民隊伍密密麻麻蔓延到了地平線的另一頭,城牆前方百米區域都被劃為警戒區,擅闖者將被直接射殺,雪中已經躺了數百具屍體,顯然都是之前誤入警戒區的平民。
很多人此時都跪倒在線外,對着城牆上的守軍淚流滿面,還有許許多多婦女身上的衣服無比單薄,她們把最厚的衣服都留給了襁褓中的孩子,任憑自己的皮膚被凍得稀爛,也要托舉着孩子苦苦哀求,希望王國軍能夠接收這些弱小的生命。
然而,一如寒徹入骨的風雪,冰冷的守軍沒有給予任何回應。
一個小時前,國王珀修斯親臨冷冽谷,隨之而來的還有他親自下達的王令,要求六王遺民所有人即刻原路返回極北冰原,退至冰封要塞遺址之外,期間不提供任何物資,也不給予任何援助。
半個月後,任何沒有退出多古蘭德國境之人,將被視作入侵,由王國軍無差別擊殺。
王令下達之後,六王遺民甚至沒有得到喘息的時間,珀修斯就已經下令擴大警戒區範圍,將他們不斷往外驅逐。
那些不肯走的、走得慢的、或者因為身體原因不便行走的,全部死在了一輪又一輪的箭雨下,箭矢穿透他們的身軀,伴隨着悽慘的哀鳴,染紅了這片冰天雪地。
在王國制式武器面前,這些手無寸鐵的平民就像待宰的羔羊,隨着警戒區不斷擴大,一片又一片血霧在人群中爆開,人體如同多米諾骨牌般倒下。
一名無辜孩童的父母遭到射殺,他大哭着癱坐在父母的屍體旁,從天而降的箭矢直接射入他的身軀,帶走了這個弱小的生命。
濃濃的血霧在冷冽谷外飄蕩,慘叫和哭喊聲響徹山谷,宛若鮮活的人間煉獄。
被射殺的人永遠死了,那些逃出警戒區的人,卻將面臨比死亡更可怕的處境,他們的物資已經耗盡,就算啟程北上,又能走多遠?餓死的,凍死的,被同伴宰殺當成食物的... 那些真正能走到冰封要塞之外、重返故鄉之人,恐怕十不存一。
珀修斯出行冷冽谷之際,專門帶上了索蘭黛爾,他們此時正站在冷冽谷城樓,俯瞰着這片慘烈之景。
珀修斯眼中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守軍殺得再多,城牆外的人死得再多,對他而言似乎都只是一個數字,毫無波瀾。
索蘭黛爾則是肩膀不停發顫,哭得眼睛都腫了,她更咽着說:「你騙我... 你的承諾不算數...」
珀修斯:「我承諾什麼了?」
索蘭黛爾哭着說:「你在那場會議前承諾過,你只是旁聽,一切由我做主。我已經決定給他們一條生路,你憑什麼出爾反爾,把他們往死路上逼?!」
珀修斯瞳中倒映着被鮮血染紅的風雪,他捏住索蘭黛爾的後頸,強迫她抬起頭看着冷冽谷外的慘象,毫無感情地說:「憑什麼出爾反爾?就憑我是國王。」
「你記住,索蘭黛爾,這世界上任何人都會騙你,再親的人都會騙你,就連父王都會騙你。別人給你的承諾是最沒用的東西,只有你自己給自己的承諾,才真正屬於你。」
珀修斯鬆開手,轉身離去,任由索蘭黛爾一個人站在風雪中啜泣,那稚嫩的哭聲慢慢變輕,最後似乎什麼都聽不到了。
...
多古蘭德國境邊緣一處藏身之所,前往各地搜集情報的輪迴者們已經陸續返回,等待回歸。
一名拿着通訊器的輪迴者搖了搖頭,說:「從半個多月前開始,鬼面他們就聯繫不上了,可能已經死在了那天的劇變里。」
其餘輪迴者們都顯得很沉默,他們雖然都是站在駱禾這邊的人,但當初鬼面分裂隊伍的時候,在對力量的追求和渴望面前,他們也不是沒有動搖過。
如果當初他們沒有堅持自己的立場,真的跟鬼面走了,現在恐怕已經在那驚天一劍下化作塵埃。每每想到這裏,他們內心就一陣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