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工倉庫所在的北城區。
冬日的白晝並不像春天那般晴朗,尤其是現在這樣的寒季,稠密的暴雪壓得天空晦如暗夜,風也喧囂,漫天雪片如刀劍凌空紛灑而下,在長街內恣意嘶吼着,嘲弄般刮扇在人們臉上。
對於大雪,行人們毫不在意,裹着暖和的大衣在長街上緩緩而行,從容笑談着哪家的法餐如何精緻、哪家的禮服有多典雅、哪家的舞女多具風情,笑談聲配合雪景倒也有一番蘊味。
雪落形成的白線將小巷一隅與長街隔開,角落垃圾成堆,幾乎壘成了一座小山,到處都是已經空了的食品包裝袋,誰也不願接近那裏,甚至看上一眼都嫌骯髒。
但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垃圾堆里埋着一顆會眨眼的小腦袋。
小女孩沒有別的選擇,對於無家可歸的孩子來說,這裏已是最好的棲身之所,時不時會有人往裏扔一小瓶沒喝完的飲料,或者一袋沒吃乾淨的外賣,那些廢棄的垃圾紙袋更是多到奢華,可以為自己蓋上一層厚厚的「被毯」。
小女孩小貓似的蜷縮在垃圾堆中,以此抵禦酷烈風寒,但冷風還是從縫隙鑽入,如鋒銳刀尖划過皮膚,讓她不住顫抖。
「喵~」一道甜膩的貓叫打破了這裏的寂然。
小女孩從垃圾堆中爬出來向外張望,在這零下十幾度的寒流中,她只穿着纖薄長袖與長褲,衣服上甚至有十幾個破開的小洞,風雪不斷拍打着這具纖弱的身體,似乎下一刻就能將她吹倒。
她看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本以為是流浪的野貓,卻沒想到是一個人。
「喵~」少年又學一聲貓叫,那雙琥珀色眼瞳微笑注視着她,仿若世間最美的寶石。
奇諾身後,疇昔探出頭,只是隨意瞟了一眼,就搖頭說:「有點大了,劣等原料。」
加工者的原料選擇上有個法則——只接收懵懂孩童,超過6歲的一律不要,天賦多強都不要。
6歲以上的孩子已經擁有完整的自主人格,世界觀也初具雛形,培養難度太大,只有6歲以下的心理干預最為有效,年齡越小越好。
除了年齡,來源也非常重要,那種有家庭、有美好童年的孩子是萬萬不能的,專業的加工原料大部分是從世界各地搜集來的棄嬰,從襁褓期就由基地統一養大,方便後續雕琢。
眼前這個小女孩,從發育看應該是6歲左右,已經逼近原則線,屬於不折不扣的「劣等原料」。
奇諾微笑着,也不言語,只是看着她。
小女孩瘦骨嶙峋,身上有很明顯營養不良痕跡,全身上下滿是灰漬,蓋過了原本的膚色,但她卻有着一雙不同尋常的眼睛,那是美麗的瑰紅色。
奇諾從口袋中拿出一顆奶糖,輕輕撕開糖紙,遞給小女孩。
小女孩倉皇接過糖,想都不想直接擠入口中狠狠咬着,雖然味蕾已經因寒冷而麻痹,嘗不出什麼滋味,但她仍然覺得這是迄今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疇昔百無聊賴地在旁邊看着,奇諾就是這樣,看到貓就忍不住要勾搭,這種無家可歸的野貓也不例外。
吃完糖,小女孩對奇諾輕輕點頭致謝。
「嗯~有禮貌的小貓咪。」奇諾拿出更多的奶糖,微笑着問,「還想要嗎?」
小女孩的瑰紅色眼瞳不知該說是純淨還是空洞,明明像寶石般通透,卻又寂如死水,只有漫天雪片與面前的少年倒映在眸中,視線緊緊盯着那些奶糖。
「學一聲貓叫,它們就是你的了。」奇諾撕開一顆奶糖,用自己的虎牙咬碎,在口中緩緩咀嚼。
小女孩什麼都沒說,只是把手指伸入口中,舔着殘留的奶糖屑,指尖被舐出一截刺眼的雪白,這是被灰漬掩蓋的原有膚色。
她默默站在原地,沒有說話,也沒有再看奇諾一眼。
奇諾聳了聳肩,轉身離去,不會撒嬌的小貓可沒什麼意思。
他將吃剩的奶糖紙捏緊,隨手往後一拋,糖紙在空中劃出優美的拋物線,精確落入垃圾堆。
小女孩邁開那雙消瘦到觸目驚心的腿,跑向垃圾堆翻找着。
那張糖紙上可能還殘留着奶糖屑,吃下後提供的能量可以讓她在這個冬天多活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