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獲得諾獎的人當中,誰的演講最讓人期待,約瑟夫-布羅茨基當仁不讓。對方的文筆,絕對要甩其他獲獎者好幾條街;而且離奇的經歷,也是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總之這個男人非常有故事,因此他的獲獎感言可是讓全世界都充滿好奇。
布羅茨基站到舞台上,看到下面的人說道:「感謝諾貝爾評審委員會對我的認可與肯定,這是我人生當中最高光的時刻,甚至可以說沒有之一」
「我的一生從事過很多工作,15歲輟學謀生,先後做過車工、司爐、醫院太平間運屍工、水手等13種工作。」
「並且經歷了審判、監禁、流放之後;最終於1972年被迫流亡海外,此生再未踏上故土。但是我沒有抱怨過,依舊堅持自己的創作之路,而且從未曾動搖!雖然國家已經不需要我,但是我依舊深愛國家。」
「希望有一天能夠回去看看,當然這個願望可能永遠都實現不了。」
誰都沒有想到,老小子竟然在如此重要場合,說想要回到蘇聯。雖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這讓美國人情何以堪。要知道現在他可是美國國籍,加上本身影響力那麼大;難道是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還是遭遇其他危機。
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甚至感到不可思議。全球觀看諾貝爾獎頒獎典禮的人數絕對超過10億人;這位偉大的文學家,可是在玩火。
畢竟一個人已經牽扯到兩個大國之間的博弈;不過這也挺好玩,就看雙方如何接招。
布羅茨基繼續說道:「對於一個個性之人、對於一個終生視這種個性高於任何社會角色的人來說,對於一個在這種偏好中走得過遠的人來說——其中包括遠離祖國,因為做一個民主制度中最後的失敗者,也勝似做專制制度中的殉道者或者大文豪——突然出現在這個講壇上,讓他感到很窘迫,猶如一場考驗。」
「這一感覺的加重,與其說是因為想到了先我之前在這裏站立過的那些人,不如說是由於憶起了那些為這一榮譽所忽略的人,他們不能在這個講壇上暢所欲言,他們共同的沉默似乎一直在尋求着、並且終於沒有替自己找到通向你們的出口。」
「唯一可以使你們與那些決定相互諒解的,是那樣一個平常的設想:首先由於修辭上的原因,作家不能代表作家說話,詩人尤其不能代表詩人說話;若是讓奧西普-曼德里施塔姆、瑪麗娜-茨維塔耶娃、羅伯特-弗羅斯特、安娜-阿赫馬托娃、魏斯坦-奧登出現在這個講壇上,他們也會不由自主地只代表自己說話;很可能,他們也會體驗到某些窘迫。」
「這些身影常使我不安,今天他們也讓我不安。無論如何,他們不鼓勵我妙語連珠。在最好的時辰里,我覺得自己仿佛是他們的總和——但總是小於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個體。因為在紙上勝過他們是不可能的,也不可能在生活中勝過他們,正是他們的生活,無論其多麼悲慘多麼痛苦,總是時常——似乎比應該有的更經常——迫使我去惋惜時間的流動。如果來世存在,——我更願意其存在,而無法否定其永恒生命的可能性,——如果來世存在,我希望他們原諒我和我試圖作出的解釋:終究不能用講壇上的舉止來衡量我們這一職業的價值。」
「我只提出了五位——他們的創作、他們的命運我十分珍重,這是因為,若沒有他們,作為一個人、作為一個作家我都無足輕重:至少我今天不會站在這裏。」
「因此我才敢於在這裏發表一系列意見——它們也許是不嚴密的,自相矛盾的,因其不連貫而足以讓你們為難的。然而,我希望,交付給我用以集中思想的這段時間和我的這種職業能保護我,至少能部分地使我的混亂免受指責。我這一行的人很少自認為具有思維的體系性;在最壞的情況下,他才自認為有一個體系。但是,像通常那樣,他的這點東西也是借來的:借自環境,借自社會機構,借自幼年時在哲學上的用功。藝術家用來達到這一或那一目的、甚至是最尋常目的的那些手段,都具有偶然性,沒有什麼能比寫作過程、比創作過程本身更能讓一個藝術家確信這一點。詩句,按阿赫馬托娃的說法,的確是從垃圾中生長出來的:散文之根——也並不更高貴些..........」
這才符合詩人、文壇巨匠的演講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