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青山鎮外的一間大帳中。
賬簾嘩的一聲被掀開,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影走了進來。
守在桌旁的監考官沈純借着燭光望去,只見兩人都穿着漆黑的高領袍,臉上帶着半截銀面具,正是樞密府官員的標準裝扮。其中高個男子的肩頭繡有三條紅線,這已是府中一地鎮守的標誌,相當於六部里的三品大員。
顯然來者便是他等待已久的監察官,霸刑天大人。
只不過另外一人……沈純將目光悄悄投向那名矮個子,他之前並沒有聽說,這次考試會有兩名監察官來督考。而且那人黑袍上僅有一道白線,在品級上相當於剛入門的方士,按理說根本沒有資格進入士考重地。
不過連自己的頂頭上司都沒發話,他決定還是當時沒看見為好。
「呼,這面具真是悶死了,」高個男子進入帳篷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將銀面具拽下扔到一邊,「有酒喝嗎?」
「霸大人,」沈純無奈地拱手道,「此處只有茶水。」
「嘖,」後者啐了一口,往桌前一坐,魁梧的身形令椅子發出幾要散架的咯吱聲,「那就來一壺茶吧,要涼的!」
而那名矮個子既沒摘面具,也沒開口說話,而是挨着霸刑天坐了下來。
這代表着兩人至少在身份上平起平坐。
沈純不由得對後者也多了一份敬意,儘管對方什麼也沒說,他依舊為其倒了一杯涼茶。
樞密府雖然主要負責處理邪異事件,和正兒八經的六部官員不太一樣,但當官就是當官,基本的眼力必須得有,否則不自覺得罪了人,被安排個以身殉職都不知道去哪裏伸冤。
霸刑天直接將一壺茶湊到嘴邊,灌了個底朝天。
喝完後他長噓一口氣,用袖子隨意擦了擦,總算問起了正事。「這次士考的大體情況怎樣?」
「回大人,」沈純立刻答道,「青山鎮分配考生四百二十七人,實際抵達四百零一人,目前一切順利,暫未發生什麼異常。」
「連青山鎮都有四百人?」霸刑天面露滿意之色,「看來今年秋天樞密府又要多出許多新面孔了。」
「人數這麼多,合格標準不作提升嗎?」
「不降低就很不容易了。」他搖搖頭,「上一年的蝗災影響依在,齊國和高國又蠢蠢欲動,到處都需要人啊。上頭也是給了很大壓力的。」
這已涉及國政,沈純不好再多言,只得點了點頭。越是大災,邪祟就出現得越頻繁,有時候造成的危害甚至大過兵伐交戈,而這些都需要方士去應對。只是連考核都通不過的人,又怎麼指望他們在面對這些重大威脅時能有所作為?加上培養一名方士開銷不低,他不認為降低標準能真正解決問題。
霸刑天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談下去,他指向桌上一本攤開的名錄,「那些劃掉的名字……是已經被淘汰了的人?」
「是!」沈純回道,「到現在一共有九名。」
「九個?第一天就被淘汰?」矮個子終於開了口,聲音竟意外的輕盈,按歲數來說絕不會太大。
在這個年紀就能和霸大人平起平坐?沈純忽然對對方身份有了些許好奇。
「緣由都寫在備註里了。他們急於打聽線索,一下午就花光了所有銀子,直到晚飯時才注意到銀錢的意義。對方士來說,餓着肚子撐不到第七天,所以他們選擇了棄考。」
「沒有毅力的傢伙。」霸刑天評價道,「自己沒有,大可以去搶別人的啊!」
「如果他們有您這樣的實力,自然可以。」沈純笑了笑,「下官倒覺得,他們能自己棄考,還算得上有幾分自知之明。那些想着硬撐的人,只會讓自己的失敗更加難看。」
矮個子拿起名錄翻了翻,「所以這些銀錢靠後的人,都面臨着淘汰?」
「回大人,是比其他人更容易被淘汰。」相較於回答霸刑天,沈純對他的問題更為認真,「方士在執行任務時,經常會遇到意想不到的狀況,只有合理且充分運用手頭資源者,才有機會化險為夷。」
「是嗎?可這人一開始就只有半袋銀子,會不會不太公平?」
沈純順着對方手指的位置看去,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