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石嶺世代有個土謠是這麼唱的:
清明頭,掃墓祭拜不發愁,
清明中,子孫大小拜山公,
清明尾,孤魂野鬼沒家回。
所謂的清明頭、清明中、清明尾,是根據陰曆的日子排算的。
清明節陽曆的日子,固定在四月四日、四月五日這兩天,但是農曆日子卻年年不同。
若在農曆每個月的初一初二,就是標準的清明頭;農曆廿八廿九三十這樣的日子,那就是妥妥的清明尾。
至於清明中,農曆每個月居中的那些日子,都可以算是清明中。
一般清明頭,正常祭拜掃墓,沒什麼大講究;清明中掃墓,要求儘量多的男丁出席。所謂山公其實就是葬在山上的祖宗。家族男丁多,家族興旺,熱熱鬧鬧去掃墓,也沒多大問題。
至於清明尾,那就邪乎了。據盤石嶺土謠的說法,碰到清明尾的日子,各種無人祭掃的孤魂野鬼會到處遊蕩。
這種日子掃墓,從家裏出門,一直到山上祭拜的路上,每過一個路口就要燒一刀黃紙。
意在買一路平安,避免污穢之物糾纏。
盤石嶺祖輩一直口口相傳這則土謠,直到江躍父親這一輩,都恪守這一套規矩。每次回老家掃墓,從不缺儀式感。尤其是碰到清明尾的年景更是講究,半點都不含糊。
別看三狗年紀不大,老一輩傳承的東西,平時也沒少往心裏去。
見江躍呆呆出神,三狗忍不住提醒道:「三哥?農曆今天是二月廿九,清明尾,會不會是那些髒東西摸到家裏來了?」
一番話,說的站在院子外的哥倆頓感有些涼颼颼。
好在這時候,一通電話把他們帶回正常世界。
電話那頭是小姑焦急的聲音。
顯然小姑才發現三狗失蹤,得知三狗這個小王八犢子已經平安回到盤石嶺,頓時鬆一口氣,隨即又特意叮囑了清明尾的各種祖訓,反覆交代後,小姑又對着三狗一陣罵罵咧咧,這才掛電話。
「行啊,三狗!你到底幾點起床的?幾十里山路就到家了?土行孫還是雷震子啊?」
「嘿嘿,我昨晚就沒怎麼睡。二哥,要不,咱們燒點紙吧。」三狗人如其名,一宿沒怎麼睡,精神頭還是跟狗一樣足。
江躍倒沒想着跟祖訓唱反調,他這個年紀本來就是標榜叛逆,特立獨行的時候,能從城裏回盤石嶺祭掃,本身就說明他很看重這些傳統。
看着道旁黃紙燒成灰燼,江躍心裏的疑問卻沒減少。
雖是細雨不斷,上山祭掃祖墳的活動卻不能打折扣。
江躍肩扛一把鋤頭,祭品用一隻城市裏已然很罕見的竹籃子裝着,挑在身後。三狗腰掛一把柴刀,手上提溜着一蛇皮袋黃紙、紙元寶、紙銀元等物。
哥倆過一個路口燒一刀黃紙,走了約莫個把小時,來到一處山坳,遠遠看過去,道路盡頭有一座亭坐落山腳,遠觀此亭如朱雀張翼,造型獨特。
「二哥,到九里亭歇不歇?」
「死人才歇九里亭,你歇嗎?」
「不歇。」
盤石嶺但凡有老人過世,都會選葬在這大金山一帶。
九里亭就在大金山腳下。
一般出殯都有禁忌,沿途棺槨不能落地。
但盤石嶺的風俗有點別的講究,從盤石嶺出來的抬棺人,哪怕一個個體壯如牛,到了九里亭必須歇一歇。
如果要逞強直接上山,半道上多半要出么蛾子。要麼是有抬棺人拉胯摔了,要麼是棺材板翻了。
常規說法,從盤石嶺到九里亭,足足有近十里路,多數都是羊腸山路,極不好走。抬棺人走到這裏,體能已經到了極限,不歇一口氣,體能不足以支撐上山。
更詭奇的說法是,九里亭是陰陽交接之地。上了大金山,陰氣太重,如果不在九里亭好好回一口陽氣,貿然上山容易出事。
還有個最邪性的說法,說人死之後,魂魄一時未滅。若不在九里亭等一等,屍體埋了,魂魄沒了歸依,容易形成邪祟作妖。須得等屍魄俱都入地歸穴,沒了陽間躁氣,方得真正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