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三人看到一個傷情略重的傷員躺在草蓆上,只見他的右臂幾乎齊肩而斷,包紮的紗布上滲出的鮮血還在緩緩地滴落到涼蓆上,他的右胸也被斜着纏上了紗布,在他旁邊放着一個白面饅頭,還有一塊腐豆腐,幾根鹹菜條。
看到這些為保衛國家而受傷的人,也只是吃白面饅頭,而沒有更好的營養,楊安心中一陣難過。這一年多,他在漢口見識過更多窮苦人的生活,聽到胡立德講述國民政府的經濟狀況,他知道國民政府連年內戰,國力恐怕也只能保障傷員吃上白面饅頭和鹹菜了。
林小荷的生活與心靈都是十分單純,完全沒有想到傷員的生活竟然如此簡單,心痛不已。她蹲了下來,輕聲問道:「大哥哥,還痛嗎?」那傷員看着這可愛的小妹妹關切地詢問,強忍着傷痛答道:「謝謝你!小妹妹,還好,不痛!」小荷剝了一個雞蛋遞給那個傷員,又從提籃里拿了一個雞蛋放到那傷員的身邊。
趙劍眉檢查了傷員的包紮情況,又輕輕地摸了摸傷員的額頭與耳後,說道:「你這傷口要重新包紮,你還在發燒,已經有了炎症。」
這時,走廊里一個戴口罩的白大褂喊道:「喂,你們在幹什麼,不要亂給病人發東西。」
趙劍眉站起身來答道:「你好!我們是鄭存厚醫生請來援助醫療的,他剛到院長那兒,馬上就來。」
正說着,只見鄭存厚帶着林小誠過來,剛好聽到了剛才的對話,對白大褂說道:「劉護士,這是林醫生、趙醫生夫婦,他們到德國留學回來已經好幾年啦,技術好得很。這是他的弟弟和妹妹,自己煮了雞蛋過來慰問這些抗戰的勇士。」
幾人打過招呼,趙劍眉說道:「這個傷員要重新包紮,他發燒溫度可能有些高,已經有了炎症,要用消炎的藥。」
鄭存厚小聲說道:「13日以來,送來的傷員太多,消炎藥已經用完了,藥品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送來。」
「哦,我帶了二十袋磺胺粉,先給用藥。」
那個傷員聽到這些,滿臉感激。
鄭存厚帶着林小誠去查房,趙劍眉和護士則留下給那個傷員解開紗布,敷上消炎藥重新進行包紮。
楊安提着竹籃和林小荷繼續發着雞蛋。他們看到一個雙眼纏着紗布的傷員,林小荷剝了一個雞蛋,輕聲喊道:「大哥哥!還痛嗎?」傷員沒有吱聲。
「大哥哥!」那雙眼纏着紗布的傷員又聽到一聲輕靈的聲音,猶豫着要不要接過雞蛋。
一個剛領過雞蛋的傷員低聲喊道:「榔頭!榔頭!這兩個學生娃自己煮的雞蛋來看我們,快給這小妹妹接過來。」
聽到喊聲,榔頭伸出右手,林小荷把剝好的雞蛋放在了他的手中,輕聲說道:「拿好了,大哥哥!」
林小荷站了起來,拿了雞蛋準備發給下一個傷員,她又轉過身重新回到那個名叫「榔頭」的傷員涼蓆邊上,拔開他左手手指強行把一個雞蛋又塞在了他的手中,輕聲說道:「大哥哥,拿着。」這時,傷員神色黯然地說道:「謝謝你!小妹妹!」
林小荷還未站起身來就已經感到這傷員輕輕地抽泣,面對這個失明的傷員,她沒有什麼辦法來安撫他心靈的創傷,只好無奈地離去。
二人按照劉護士所說的路線發着雞蛋。很快,竹籃中的雞蛋全部發完。二人正準備從二樓病房裏出來,「叭」的一聲槍響傳來,楊安警覺地把小荷護在身後說道:「你在這別動,我出去看看什麼情況。」
林小荷拉住了楊安右臂,擔心他受到傷害。楊安轉身拍了拍小荷的手,看着她擔心的眼神,堅定地說道:「沒事,我會注意的。」楊安身上發散出來一種讓人安定的氣息,看着他的神情,林小荷又看到了那天外灘空襲大爆炸的現場那種熟悉感覺,於是放開了手說道:「注意安全!等你回來!」
楊安用力點了點頭,轉身一路警覺地小跑,向着槍聲傳來的一樓而去。
楊安小跑到樓梯口,探頭向下看了一看,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小心地踩着樓梯向下,還未到一樓,就隱約聽到一樓傳來嘈雜的聲音,知道了有人飲彈自盡。於是,長長地呼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