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瀝瀝」
從樹葉打落,濺在泥土上,又在湖面化作一圈一圈漾出的漣漪。
繼華長燈提燈狩鬼之後,時隔數月,悲鳴帝境終於迎來了第一場雨。
這代表氣象歸正,帝境恢復常態,一切步入正軌。
雨聲嘩啦啦,越下越大。
山湖中的魚泡泡越吐越多,似乎都憋壞了,爭着搶着要游出來換一口氣。
「哇!」
湖面一炸,露出一個個北槐。
有人頭魚身的美人魚,有魚頭人身的美魚槐
在一眾魚兒呼吸新鮮空氣時,一尾北槐從不遠處游到了岸邊,它是人頭魚身,頂着個嬰兒腦袋,臉頰肉嘟嘟的,煞為可愛:
「你在想什麼?」
岸上白衣赤足的北槐正托着腮,雙目空洞,似在此地出神許久了。
他的周邊落遍了枯葉,身上沾滿了塵埃,蛛網在腿和石的斜角上掛着,將下巴和胸口牽着。
他已成為樹、石、湖、風、雨當中的一員,不是一個個體,渾然天成。
一動不動渾然天成的北槐,聞聲後有如回魂,眼珠一動,徐徐往下望去。
呼!
湖邊風聲雨聲打來。
北槐身上的塵埃、蛛網滌盪一空,整個人恢復潔淨。
他唇角微微勾勒,低眸望着扒在岸邊的小北槐,溫柔道:「我在休養。」
「你休養好了嗎?」
「嗯。」
「休養,是什麼呢?」岸邊的小北槐拍打着魚尾巴問道,它有十分美麗的天藍色魚身、魚尾,可以釋放出鋒利如金的太虛之力,為山湖中的霸主級北槐。
白衣赤足的北槐依舊托腮,另一隻手還握着鼓起的一本泛黃書卷卷,裏頭夾着筆,是《北槐的生命研究日記》。
雨水打濕了他的頭髮,順着眼窩、鬢角淌下,他並不癢,也不在意,很耐心的望着小北槐,柔聲解釋道:
「生命,在於『休養』。」
「風折斷了槐樹的枝杈,傷口需要時間休養,人受了傷,也能通過這種方式療愈,再次吐綠。」
說着,濕發的北槐伸出了手,臉和掌心朝上,用身體感受起雨點的冰涼:
「看,下雨了。」
雨,是天的恩賜,是生命的甘醴。
北槐的表達十分清晰,他想要欣欣向榮。
悲鳴帝境於是草木繁茂,迅速往上攀長,各種紅朵紫花爭奇鬥豔,釋放出了醉人的芬芳。
「下雨啦!」
「快看,下雨啦!」
扒在岸邊的小北槐後知後覺般,重複着叫了起來,游向山湖的各處。
很快,悲鳴帝境各地響起了奔走相告的歡呼雀躍聲,每一個北槐都在慶祝雨後的新生,由衷的感到開心。
北槐開心的笑。
「嗤嗤嗤」
忽然,落在各地的雨絲滋裂,從中分泌出了一道道猩紅的光。
「啊啊啊!」
「疼,好疼,我好疼啊!」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還要生,我還要生」
各地響起了痛苦的聲音,每一個接觸到雨水的個體生命,草木則凋敝,北槐則腐蝕。
像是被侵蝕、被溶解、被詛咒
悲鳴帝境,伴隨這一場雨,陷入了人間地獄,所有的一切很快籠罩在灰翳與猩紅的霧靄之中。
北槐失去了笑容。
他翻開《北槐的生命研究日記》,將筆取出咬在口中,快速翻頁着。
他沒有找到異常。
很快,他放下日記本,側耳像在傾聽什麼。
「祟陰?」
他的身後,一道朦朧的黑影幻化,發出輕咦聲。
黑影很高,高約三丈,渾身遮藏在黑色的大袍之中,兜帽的黑暗中不見人臉,只有兩團幽幽的鬼火。
從其長袖之中探出的骷髏之手,抓着一杆黑色的長柄鐮刀,橫向架着,只是刀刃便有數丈,長柄斜着深深探入地面之中,不似實體。
「非也」
那黑影很快確定了怪異的根源,「血世珠之力,祟陰邪術,血脈之咒,以及」聲音漸次變小,直至於無。
北槐縮回了手。
掌心上的坑坑窪窪在快速修愈。
他五指微微一攏,各般力量便被逼現了出來。
有血世珠之力,邪神之力,詛咒之力,死神之力
「你的力量。」
北槐望着陰雲氤浮的天空,失神喃喃。
他身後黑影只是一閃而逝,此刻消匿得無影無蹤。
「啪!」
北槐捏碎手中的力量團,唇角再度勾勒,又是開心的笑了。
他抓回泛黃的日記本起身,掌心中這會兒別的力量已經不剩,只餘一縷若有若無的吞噬之力。
「找到你了。」
北槐,會死嗎?
直至天人五衰的背影完全消逝在天邊,他的詛咒之聲完全消失在耳畔。
愛蒼生不曾發箭,大道之眼盯着虛空,依舊失神。
很快,他確定了自己的答案。
北槐不會死!
十尊座有很多怪胎。
有自己這種平凡出身,一步一步靠機緣和意外拼出來的。
有曹一漢、八尊諳那等天才,一蹴而就,靠悟道的「悟」之一字,直接悟出來的。
可所有的加起來,都抵不過五大聖帝世家傳人一時興起作出的選擇:
道穹蒼,北槐。
道穹蒼之所以還只是如今的道穹蒼,是因為他走了和北槐不同的道。
他無法忠誠於乾始道氏,卻尚存人
第一六八二章 一人之境謂悲鳴,暴雨之前尚寧靜